李丹还未来得及回话,小丫头已经一溜烟跑向厨房去了。
李丹自己进屋解下腰带,脱了深衣往床上一躺,不一会儿贝喜端着水进来放下,然后为他脱靴、除袜。
李丹十几年来早习惯了这种有人伺候的生活,因此坐起身由着她忙碌,口里说:“今天似乎又闯祸了,害姨娘生气。”
“姨娘是好意,盼着哥儿早点顶门立户,咱们搬出去,这样就不受他们的气啦!”
“嗯?”李丹惊讶地看贝喜:“怎么,你也知道要分家的事?”
“前院成天叽咕,听得人耳朵都起茧子了!”
贝喜抿嘴一笑回答:“她们那边上自宝纹姑姑,下至厨娘、小厮,哪个不知道大娘子的心思?”
小姑娘今年十一岁,进来伺候他两年了,在外人面前学会了装乖巧,可进这屋来还是像只小麻雀。
不过李丹习惯了,听不到她的声音倒会觉得缺点什么。他想了想正要继续问话,忽然有人叩门。
贝喜听了便轻声道:“两长三短,应该是小牛哥。”
“嗯,”李丹也听出来了,这是他和长随宋小牛的约定,便示意贝喜去开门。
宋小牛是车夫麻九的外甥,父母都在宁国之乱中遇害了,从小在麻家被抚养大。
麻九自己仨女儿,就拿他当亲儿子养。他今年十七了,比李丹还高半头。
六年前麻九求了二房管家曾五叔,送他进来伺候。
高氏见他结实,想着这边除三郎外全是女人家,确实需要个做力气活儿的,就分了到后院来做事。
有次偶然李丹发现他在没人地方耍拳,追问下才知道是和他舅舅学的,那麻九居然原先在军营里做过百户教头,后来受伤坏了腿筋才不得不退出来混马夫。
李丹缠着麻九求他教授武艺,受他指点学了些拳脚和基本功,所以和小牛算得上师兄弟情分。
进门后宋小牛先规规矩矩给李丹作揖唱喏,然后便笑呵呵地上前道:“三郎今天在天香楼做下好大事情,全城都轰动了,说你拳打赵三儿解气得很哩!”
“快别提这个,我刚刚领受了姨娘的数落回来。”
李丹吐舌做个鬼脸:“不过说实话,没想到那厮这样不禁打,也真无趣得很。就是古人讲的,胜之不武啊!”
“管它什么武,反正你打得好,受他气的百姓恨不能放爆竹庆祝呢!
哥儿以后有这等好事叫上我,不用你动手,看我不打杀那欺男霸女的贼!”宋小牛说着将斗大的拳头攥起来挥舞了几下。
就听身后贝喜的声音说:“你消停会儿吧,哥儿回来连口水都没喝呢,你又来引他做什么?”
宋小牛缩了缩脖子,赶紧嘿嘿笑道:“我的小大姐,我哪敢?不过陪哥儿说说话罢了。”
“当时事情急,没来得及叫你就和杨乙去救人了。张金刚被六个人围着打,断了一臂,当时还是蛮凶险。
你家全指望你一个男丁,我可不能拖带你去那场合!”李丹摇头。
“诶,这有什么!不过几个混混罢了,又不是上战场!”宋小牛叫起来。
李丹只是笑着不应,转而问他:“你这样晚来,可是有什么事?”
“哦,对了!”宋小牛拍拍脑门赶紧说:“方才前边传下话,叫我舅舅明日一早套上骡车去接劳媒婆过来。”
“唉,果然!”李丹叹气。看来最后高氏还是不管五弟的想法要和陈家退婚了!
想想这事传出去,那些士子们肯定会咬耳朵说李五郎翻脸无情之类,他决定要是听到哪个嚼舌头,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牛哥,最近家里事多,我若不在你要周护好这院子。”李丹说完招手让宋小牛到近前,悄悄耳语了几句。
宋小牛惊讶地看看他,点头道:“我懂了!三郎放心,哪个赶胡来,我大棍子打出去!”
“你就不怕我母亲和大伯、三叔他们?”李丹笑吟吟地问。
“我拿姨娘给的工钱,又不曾卖身,他们能把我如何?米店伙计廖二都知道拿着主家的钱就得替主家分忧哩!
我宋小牛在这院里吃了六年饭,又有哥儿你教我做菜手艺,把着手教我识字,难道我连‘报恩’还不懂吗?
三郎你放心去忙,我守在家里,看谁敢乱来!”宋小牛雄赳赳地拍着胸脯表示。
送走小牛,贝喜转回来伺候李丹睡下,回身持了烛台待要回自己床上,
犹豫了下疑惑地轻声问:“三郎方才到底和小牛哥咬了句什么耳朵,我看他后来义愤填膺的样子?”
“我告诉他,前院说不定会找个理由来搜咱们院子。”李丹幽幽地回答。
“啥?他们会这么大胆?”贝喜吃惊。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李丹冷笑:“人家既然怀疑咱们私匿了我父亲留下的财物,那自然就要找出证据来。
咱们那位大娘子是个听风就是雨的,保不齐哪天一拍桌台真就来这么下子。不得不防呵!”
贝喜拿着烛台站在那里愣怔半天,还是不敢相信自家人会对自家人做出这样事来。她想了想,又说不出什么反驳意见。
转身才走到门口,听李丹轻声嘱咐:“要真出这种事你也别慌,咱们不怕鬼叫门随她们折腾去。
若我不在,你就去叫牛哥来主持着,那帮人怕他,也就不会太过分!”
“呃,知道,我记下了。”贝喜连忙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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