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先师找的好地方,别人灭佛也灭不到这里。师父若要将寺院建得金碧辉煌,反倒违了他的初衷!”
那通治听了满面羞惭,躬身一礼:“大人一席话点醒梦中人。
不瞒阁下,我寺历代主持皆不解先师在此驻步的道理,不想被大人看破,真叫小僧无地自容!既如此,大殿果然是不修也罢!”
“诶——,我让你莫修得金碧辉煌,可没叫你不修呵!”李丹挥挥手说:
“不过大师,其它事咱们可以慢慢切磋。乱匪将至,我欲请师父出面劝说村民避入寺内,我在这里列车阵环护,并有数百锐健守卫。
此事耽误不得,还请大师出面相助!另有数十伤员需要屋舍安置,也请大师铺排。”
“出家人慈悲为怀,这些都好说。伤者大人尽管送来,我这里有位师弟极善医术。
至于村民,他等本就是敝寺的佃户,我派人去收拢便是。”
“如此,多谢大师了!”
通治连说“不敢当”,转身进去叫出两个面带菜色的和尚来与他们吩咐。
李丹注意到了,边往外走边吩咐毛仔弟给寺里取三十斤米面、五斤豆子来接济下。
迈出寺墙就看见宋小牛大步走来,忙走到一旁招他过去,问:“都安排好了么,可是有其它事?”
“三郎,镇抚都安排好了。舅舅叫我来告诉你,派出去的哨探并未发现乱匪。”
“没发现?”李丹纳闷,搔首道:“不可能呀,盛把总说是俘虏招供的,他不可能听错。难道听说前锋全灭他们就怕了,转身逃了?”
“嘿,那敢情好,这仗不用打啦!”
宋小牛伸手在毛仔弟的斗笠沿上拍了下,然后轻声说:“我舅说了,没确定敌踪之前不可懈怠,谁知道他们藏着什么坏呢!”
“这话说得有理。”李丹想想问:“盛大人临走说那俘虏的贼头儿他还留着,人呢?”
“在下面,舅舅的人看着,没顾上管他。”
“拎过来我再审审。”李丹回头看了眼天王殿:“就在这里,要快些!”
小牛跑开去提俘虏。李丹看看眼前隆隆驶过的马车和赶车人,挥手叫过赵敬子来:
“你上西山,找个高处把这周围方圆的图画一下,我开会议布防时要用!”又看了看民夫们推到、拓宽的围墙,叫过一名传令:
“请左营做个木栅,这样敞着不行啊,另外做些拒马,给下面牌坊口、山门都送去些,要快!”
灵岩寺西南隔着两座山梁有个叫观塘的地方,是个二十来户的小村子。
村里唯一的富户全家现在都在塘边的泥里躺着,活着的村民不是在做饭、送饭,就是干些浆洗的活儿。
几个壮劳力从富户家往外搬东西,门口那辆骡车已经被箱笼、锦被堆满,有人就转身往小驴儿拉的轿厢车里放。
拄矛枪、头上裹块红布的兵士在车后叉着腰,不错眼珠地盯着。
在离他十来步远处红土墙边,两个人正小声交谈。
浓眉毛、八字胡,一条革带上后面挂着双插(弓袋和箭袋的统称),腰里别把鱼皮鞘燕翎刀的家伙,正向对面黝黑、短须的汉子说:
“将军,那伙人躲到寺里去分明就是内里怯了,他知道咱们在后面又怎的?
我看,就该趁他们心虚追上去,一股脑儿围了,先杀个片甲不留,报仇之后再带粮食走。不能等他们缓过气,再打可费力多啦!”
“打是肯定要打的,仇也一定要报的。”对面那黑脸汉子的薄嘴唇轻轻地动着:
“我只是觉得哪里不对。若说是官军抛下他们跑了,按理一伙子民夫早该散伙才对,没有缩进寺院的道理。
可要说不是这情形,那会是什么?哎,这起子民夫是谁带队?很有意思!”
“我等将军,你能不能别提那没用的!你是说,他们还有什么后手或者计谋?”
“说不好呵!”薄嘴唇朝地上啐了口:
“冯老三跑回来说,刚开始对方猝不及防,可马上就有人取出竹枪来抵抗,又有外面罩着百姓衣褂的官军助战稳定了局面,接着是个骑红马的青衣小将带人从侧面冲阵,逼他们后退。
西边树林里出来接应的人也都是青衣,看来和这小将是一伙儿的。然后就有人喊官军来了、被包围了,导致前部溃败李有那厮被杀。
我听来听去不像是李有伏击了运粮队,倒像人家设下个套儿把这小子装进去了。”他说完用拳头在墙上擂了一下子,敲得细土刷刷落下。
“叫冯老三来见我。妈妈的,这小子当逃兵在战场上丢弃了自己兄弟,现在得让他补回来!我游三江手下可不收废物!”
原来这人便是前边韩守备提到过,在江上击败了林百户掠走军粮的游三江!
八字胡拔脚便走,又被他叫住:“去找本村的问问,到灵岩寺还有别的路可走没?我就不信了,这王八壳子难道真就找不到一条缝?”
说完,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进富户家的院子,抬头看了看黑瓦挑檐的正房,走进去拉过张椅子在阳光下坐了,叫过亲兵:
“他家的丫鬟、奴婢呢?找个来伺候本将军。
老子替他们杀富济贫、替天行道了,享受下老爷们享受过的,这总可以吧?
这被你们搞得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了,真是无趣!”
亲兵赶紧去关人的柴房里提出两三个来烧水、奉茶,又挑个姿色好的来给他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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