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了,你妻女怎么办?傻不傻?”张睿说完伸了一个懒腰,有些困乏了。
“我为人父为人夫之前,是保卫大明的兵。怎么能先考虑小家而不顾大家呢?你们张家世代忠良,你爷爷不教你啊?”祁威远总算找到一个可以数落张睿的机会,赶紧教训了起来。
“忠个屁。”张睿吊儿郎当的说。“歇了吧追风手,明天好好给我讲讲你这一路,有什么有趣的事。”张睿把头扭得嘎嘎响,提了刀准备回自己的客房洗漱睡觉了。
“行啊,明天带你见一个小孩,可生猛了,我的命都是他救的。”祁威远笑道
“谁啊。”
“照马县扑快伯柒的儿子,伯生”
伯夫人
不知这浩浩荡荡的六百人队伍在沙漠和荒地上走了多久。队伍最前面,骑着乌马小满
的伯生,终于看到了云川卫的城门。
伯生咧开大嘴,笑了,古铜色的皮肤衬得他牙齿格外的白。他一摆马绳向后跑了几步,对着一台马车,喊道。
“娘,我看到云川卫的城门了,我们就快入关了!”
车前帘被掀起,里面竟是一位浓眉大眼,长睫毛,鼻梁高挑的异族女子。她头戴发饰,披着红色的花边头盖,着白色素衣长裙。
她的眼睛和伯生极像,眸子偏灰,又大又亮,皮肤白皙,有着让人看不出年龄的美貌。这便是伯生的母亲李萍兰了。
“好,娘好多年都没去过云川卫了。”她的声音完全没有异族的口音,话音轻细。“想来最后一次还是七年前,和你父亲带你一道去城里办年货。”
“是啊,买了米、面、油、芝麻糕、猪肉馅、和比头还大的牛心。”伯生微笑着回忆着童年的过往,有些沉溺。
“娘,你说以前的好日子,是不是要回来了?”
此时的他,和那个时候的他,从外表和内心都已经完全判若两人了。这七年来,他一直过着忍饥挨饿、担惊受怕、刀口舔血的生活。
他已经从一个凡世的普通小孩,成长为地狱里走出来的少年。他的情绪平静如水,再大的生死,也不能激起波澜,再长的血刀,也吓不着他一分一毫。在他心中,只有保护族人这一个念头。
很快,他的族人将不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他的使命也似乎要结束了,他有些期待,又有些彷徨。
“过去的日子不会再回来了,你不该想这些虚无的事,这样只会让你变得脆弱。你父亲的在天之灵知道了,会很失望的。”李氏摇了摇头,严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是,母亲。”只需一秒钟,伯生重新变回了那个坚硬的自己,脸上平静如水。
“祁大人精忠报国,是一个和你爹一样光明磊落的人。他说过要教导你,今后你好好跟着他,听他的话,和他一样报效国家,这也是你爹的遗愿。”李氏眉眼之间露思夫之情,斩钉截铁的说。
“是”
可是母亲,孩儿已经不记得国家是什么样的,孩儿只想守护您和族里的兄弟姐妹。这些话伯生却只装在了心里。
母亲这些年,早已从一个整日与书画为伴的柔弱女子,成长为百户人的一族之长。
母亲从来没有对人谈及她的身世。她能读书写字,行医问诊。族里人说,母亲一定出身大富大贵人家,只有这样的人家,才会让女子读书学习,拥有这么多见识。
父亲在的时候,她教妇人女红,教大家读书识字讲忠君爱国的故事。父亲走了,母亲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她拿出孙子兵法,拿出父亲在世时设计的训练和预警战法,带领大家训练、生活、救治伤病之人。
母亲知道好多好多历史典故。她对伯生逐一说起唐宋两朝的忠臣烈士,说起大明英明神武的洪武、永乐皇帝,也说起了正统皇帝的土木堡、忠臣于谦和北京保卫战。
这些个故事让伯生从小就充满了对关内世界的向往和幻想。
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就这样走着说着。这段最后的旅程,充满了欢喜、回忆和不舍。两人也都隐隐感觉到,未来的生活将会有很多的不同,有些许期待、喜悦,也有担忧。
一架架满载的马车,扬起大片的沙尘。将近六百人的队伍,充满了欢声笑语。男人大多骑着自己的马,女人三五一群,坐在车上叽叽喳喳的聊天。
对他们来说,能有一个稳定的生活和放牧的地方,不用整天担惊受怕,是他们向往已久的生活。
母子二人正聊着,队伍后面四骑追了上来。那正是村子里装备最好的四个大孩子。
“长母好。”四个孩子追过来,看到马车里的伯生母亲,都在马上恭恭敬敬的施礼。李氏看到他们也是心中欢喜,微笑着一颔首,算是回礼。
“伯生大哥,我们几个都想好了。以后入了关想和你一起去从军。”说话的是个蒙古族的大孩子蒙克,这个小兄弟身上奔腾着战斗的血液。他这么想伯生一点都不奇怪。
“当兵是随随便便都能当的吗?你们又不是军户。”伯生奇道。
“是哈桑说的。他前天送祁千户的时候问了。祁千户说,只要我们几个愿意,他可以推举我们去京营从军,京营的兵都是招募来的,只要有祁大人举荐,我们肯定没问题。
其他小兄弟,有意从军的话,可先去卫所学习,到了年龄,祁大人说,也可一一推荐。”蒙克激动的说。
“是的是的,祁千户还说,凭我们几个马战的本事入选三千营问题不大,说不定日后立下战功,还可以做军官呢!”连续两日来回奔波的哈桑此时依旧神采奕奕,也许是烤羊肉的功劳。
“你们几个要是真做了三千营的骑兵,那还不神气得上天了。”李氏看着这群孩子,终于展露出温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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