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份搜查令的内容几乎一致,都是说了些经查实两位大人收受贿赂,家中藏匿巨额财产的问题。
户部主事白诗文听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户部左侍郎秦东平听罢大笑说:“你们东厂真的是无法无天了,老夫一生为官清正从未贪污朝廷一分钱也未曾收受任何贿赂。尽管搜好了,你们这些阉货诬告朝廷命官,今天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白诗文的反应和大多落马贪官没啥两样,谷千户早就料到了。这只大鱼他盯了好几年了,这个白主事年轻有为心高气傲,是正德三年探花,没过多久就进入户部任职。其人写得好诗,画得好画在文坛上小有名气。
而且他这个主事又处在户部的关键岗位。京畿、直隶地区地方官无论官职大小财物审计都要通过他手。
所以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白主事闲来无事所作的那些字词诗画,纷纷有人登门求购并且价格是越炒越高。
白主事一看自己身价倍增行情红火,干脆让夫人的弟弟在隔壁街开了一家书画行做自己的经纪人。如此一来一来二去,这家书画店日进斗金。
仅仅是白主事个人的画作已经不够卖了,于是总经理物色签约了其他京城艺人专门为书画行独家特贡作品,结果同样是短期之内卖出天价。
同行纷纷摇头感叹,这书画行老板真的是吕不韦在世,金银入店转进如风。
而这些其实早就被东厂的探子看在眼里。而连娶三房春风得意的白主事并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还活着只是因为他已经被别人当成了牲口养着,等到肥硕了再吃罢了。
东厂很快从白主事家中阁楼、里间、床底搜出大量金银,这些财物数量之巨,分量之沉重足足让十个人来回搬了半个时辰,清点之后谷公公总共缴获白银三万余两。
白主事跪在地上哭诉,称自己这些钱是合法收入,全部都是经营所得。但是估计除他自己之外,没有一个人信他的鬼话。他贪污与否甚至不需要证据考证,因为一个一品大员的一年的俸禄才两百三十两,而寻常的家庭娶个小妾一年的花销才十两。
白主事为官六品,才干了十多年这存款,他节省些花到清朝没什么问题。
而堂堂户部三号人物左侍郎秦东平就不一样了,他官至三品位高权重分管全国税收,不得不说是处在腐败的重灾区。但听他口气似乎面对执法人员要强硬的多了。
谷公公不动声色,他一挥手特务们信心满满的进去翻墙捣柜了。可是没过多久,他们一个一个傻眼了。三品大员的家里一共就搜出来一百七十五两银子和首饰、珠宝玉器若干。
秦东平站的笔直,他比谷公公要高半个头,犀利的目光中正气凛然。
他冷笑一声挑衅的说道:“谷公公,老夫为官快四十年了。家中攒下这一百多两不过分吧,难道就这样贵厂也要参老夫?”
谷公公笑道:“一百七十五两不过分不过分,这点钱还没咱家多呢。”
秦东平斜眼看着谷公公,满脸不屑。
“既然这样,谷公公请回吧,不送!明日老夫自会让皇上向你东厂讨个说法。”他拂袖,转身而去。
“秦大人且慢,我们还没搜完呢。”谷大用看着秦东平的背影阴沉着脸说。
然后他转身一招手,几个特务气喘吁吁的从门外抬进来数个大箱子,秦东平看着他们不明所以。
当箱子一打开秦府的所有人都傻眼了,那沉甸甸的箱子满箱都是白花花金灿灿的金银,在火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
“秦大人这一万两金银从你家中搜出,正是你指使户部主事白诗文收受贿赂后分赃的铁证,你还有什么话说吗?”这一万两白银从白主事家搬到秦东平家可费了老大劲了。
在谷公公呵呵呵呵的笑声当中,秦东平由惊转怒。他咆哮着撕扯着特务的衣衫,嘴里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但是谷大用不为所动。他微笑的任他吼叫把人带进了东厂大牢。
此案一出,朝野雷动。
白诗文这人,高调轻浮。也有人是知道他作画的水平与价格相去甚远,掐指一算也基本明白了。
他被东厂办了很多人都不意外。但是与秦东平相熟的大臣们都不相信这个清正如圣贤一般的人会和白诗文这种人搅在一块?更别说指使手下贪污了。
他们坚称一定是东厂又一次恶心的栽赃。1
对于这个指控,谷大用两手一摊。东厂哪来的一万两去栽赃别人?
虽然这一句也说不干净,但是大多数人隐隐还是觉得,花一万两银子栽赃别人代价有点太大了,不太可能。
只可惜不是每个大臣都与秦东平相熟,事实上这种清正节烈的人根本没有几个深交的人,谁家当官不搞点灰色收入呢?找个这种朋友不是每天让自己都活在自责之中吗?
最终愿意替秦东平说话的大多是户部的人,而在别人看来自然是感觉...这是不是户部众人在护短?
说的时间越久,这事慢慢变的越来越不是味了。关于户部阴谋论渐渐的在窃窃私语中形成。
朝廷这些年户部一直叫着没钱,但由于有几个官员多年来良好名声背书,大家大多都是持同情态度的。
习惯性把这个财政赤字的错归结到朱厚照身上。
现在闹这么一出,户部大佬左侍郎秦东平信用破产,曾经在人们心中光辉的形象瞬间幻灭。
原本团结一心的文官集团立马互相猜疑了起来,大家渐渐的觉得这没钱的原因难道是户部监守自盗?几个沉不住气的甚至当堂争执了起来,朝堂顿时一团乱麻文官各自为战。
朱厚照高兴坏了,手下不团结主动权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他不着急表态,先安抚户部表示一定查清真相。
然后又呵斥百官,一个小小六品居然贪污两万两。
如此下去国将不国,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东厂这次干的对!不准再参,谁再参让东厂先调查谁!
皇帝这一手把文官分割数段,清官、贪官、户部产生了不同的行动模式与动机,互相之间不能相顾再也无法和他对抗。
而他朱厚照正是用钱的关键时候。谷大用献上的这三万两对他而言犹如雪中送炭。这对他来说,比忠臣大儒的一万句劝谏都要有用,对其大加赞赏。
古往今来,皇帝宠幸这些奸佞之臣是有道理的。因为他们能做大儒不能做的事,皇帝需要他们这些人帮他搞钱。需要他们搅混朝堂这片鱼池。
这样,他坐在池塘旁拿着钓鱼竿的时候才能坐的安稳坐的踏实。
上司永远希望下面的人在斗,这样他们才不会一致对上,才会让这些手下,对他的些许恩典和偏爱感激涕零。
而恶由此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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