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伯生14(2 / 2)

此话一出,周围人竟然都愣住了。

没有一个声音第一时间出来,为他们所说的那个人辩驳。

那个劝饭的女人似乎最先回过神来,站起来指着他怒顶一句:“你怎么能这么说!要不是他我们早就俄死了,我们一路上哪次不是靠他打退官兵盗匪找来食物的?他宁愿自己不吃饭也要让我们分点东西吃,你有没有良心啊!?”

“若不是疯道人,我们在邯郸的时候就已经被山鹿营的把总杀了。”

“是啊,”旁边两个年轻听到女人的话也出声附和道。

脸上带疤的男人本被指责还有些畏缩,听到后面这个妇人说他没良心火气就上来了。只见他长棍往地上一锄,放大了声音说:

“好你个臭婆娘,你不要脸男人死了没多久就和这个疯子就睡了也就算了,你难不成还真以为自己找着靠山了?这个疯子在路上过一段便要找女人睡,睡完之后扭头连认都不认得别人了。你对他有情他对你有一丁点意吗?你就这么护着你贱不贱啊。”男人的话一下子引来不少周围人的注意,大家看着开始把目光往这边看来。

疤男这番辱骂,令女人又羞又气涨红了脸。

她和疯道人确实最近好过,他也知道这个时而清晰睿智意志坚强,时而神魂颠倒满嘴胡话的怪人,确如疤脸所说和好几个女人好过。

但在逃荒的路上她孤身一人,是疯道人救了她性命。自己无依无靠一路追随他走来,确实已经将他当做是自己最依赖的人,所以在他提出的时候自己没有拒绝。

彼时每个人三天之后还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谁还顾得上妇道名节。

如今这个疤脸如此说道,直气的她浑身发抖。

“你怎么不敢在他好的时候咒他死呢?你这厮这么看不惯这个人,为何还同我们同行了两个月?你早点怎么不走?”

“你...你...”疤脸没想到女人这般不退让的与他争辩,一时间竟然被呛着不知如何反击。

其实疤男心里对女人是有意的,但从未表达也从未有过交情。

在他眼里疯道人抢了他的女人睡了,从那之后对这两人便是恨上了。

他日夜都想着,若不是因为这个疯子武功高强又有些本事。

他或许便是领头的,到时候他想睡那个女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你什么你,我看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没本事还要装大爷。”女人竟没打算放过他狠狠骂道。

“春秀你这荡妇,还敢看不起老子,我打死你!”疤脸男恼羞成怒抄起手中的棍子便要动手。

两人相距也就三米远,这男人一个跨步便冲了上去举棍就要砸。

两人周围的人都是坐着,也没人预料到这一下就要打人,眼看着这一棍就要砸下,秀春就要头破血流了。

却是惊呼出声也来不及阻拦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人影闪入人群之中抢到女人身前,只见那快的如流星般的人腰间寒光一闪。

疤脸男甚至什么根本什么都没看见,自己砸下去的棍子便被削飞了出去半截。

他整个人愣住了。女人抱着头尖叫一声,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却没有等到,那就要落下来砸死她的棍子。她睁开眼睛便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前就已经站着那个禁军的年轻总旗。

“好身手。”五丈开外的张有德,刚巧看见了伯生弹指一瞬的身手,不由得赞叹。

他隐隐知道这是一个高手,但这般迅猛的身段,显然也超出他预期的范围。

伯生缓缓收刀入鞘,同时那节被砍飞的木棍在远处,发出了落地的声音。除此之外周围一片安静。

伯生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意图伤人的疤男,低声呵道。

“来人!”

“属下在!”其他放哨的禁军立马前来应道。

“将这个人绑了,让传令的兄弟押送去顺天府,蓄意伤人论处。”伯生盯着疤男怒意直从眼睛中射出。

而那疤男看着自己手中,那根被完全没有看见的刀光削平的长棍缺口,有些失神和哑然。

“诺!”禁军上前拿住疤脸的胳膊就绑了起来,疤男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

他呆呆的看着春秀,又望着自己这两个月都共患难的这些同伴们。

那一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逃荒之前是做什么的?”伯生盯着疤男冷峻的问道。

“逃荒前...逃荒前俺是挑夫,闲了做点竹货来卖。”疤男双手被反钳着,他并没有想到伯生竟然有如此一问,条件反射的想了想垂着头答道。

“都做些什么竹货,好赚吗?”伯生低低的继续问。

“哦...常做的有扁担、簸箕、竹篓这些都卖得快,俺多做几件镇上一下午就卖完了。嗯...到了夏天多雨做点斗笠也好卖。

不过...”疤男说着说着似乎是忆起那其实不远的旧时光,嘴角扬起丝笑。他停顿了一会,目光慢慢似乎清澈了泛起了莹莹的泪光,接着说。

“俺最喜欢做的...还是风筝啊...虽然经常卖不完...但是喜欢看到好多个娃....一起放。”疤男头深深的埋进胸口,在他的脸上泪水潸然而下。

他的话哽咽的只能一段一段的说。然而不仅仅是他,听了他这话的好些个流民也被触动了,默默的流起泪来。

伯生侧过脸去无声无息的一叹,嘴巴微微张开似乎要说些什么,却终究也没说。

禁军说话间就要将疤脸拖走。疤男没有挣扎,他最后望着席地而坐的已经没有一点人气的疯道人,很快消失在大家的视野当中。

“谢军爷出手相救。”妇人春秀抽泣着,心里也全不是滋味。说到底伯生确确实实救了她一命,她对着伯生施了一礼。

伯生扭过头来微微一颔首算是受了礼,然后他转眼望向一旁盘腿而坐的疯道人。

这人蓬头垢面一动不动的坐着,眼睛毫无半分神色的微睁。

整个人干枯的如树干,再附上一层灰烬之后活像一尊石像,他的面前放了粥和烤熟的番薯,显然都是有人帮他拿来的,他却丝毫未动。

春秀顺着伯生的眼光也向疯道人看去,见他仍然是未动分毫。原本就凄惨的内心又凉下去一截。

两人再怎么说,也该有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情分吧,刚刚自己命悬一线,而他依然是不管不顾如此凉薄吗?

伯生一眼就明白了,这个人气力散尽。现在一丝一毫当初的,敢和自己对峙的气息都完全没有了。

他已无生念,更无生气。

他不是病了,也没有受伤,这个人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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