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肆差一点气笑了,有本事你先把枪放下再说话,可想想家中的妻儿,只好拱手苦笑道。
“有事左副处长请尽管说,只要不涉及到检译所的机密,我们两人一定配合,对吧,李述。”
说着,李肆用肩膀碰了碰脸色不好看的表弟,生怕这小子年轻气盛惹祸,得罪了特务处。
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听上去笑面虎不是来找麻烦的,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要他们办什么事。
“好,痛快。”
左重目光瞟过李述,抬手鼓了鼓掌看向李肆:“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用不着浪费子弹。
那么长话短说,前几天有一份关于沪上日本海军动向的绝密情报泄露,委员长十分震怒。
特务处接到的任务,是找出泄露消息的人,经查,当时有资格接触这份情报的人不算多。
贵所的成员便在其中,目前研究组组长陈实的嫌疑最大,我想让你们配合我们调查此人。”
陈实可能是间谍?
开什么玩笑。
李肆一脸的不可思议,下意识瞄了一眼李述,结果李述同样张大了嘴巴,眼中满是震惊。
他就是看不惯陈实,开了一个玩笑,怎么对方就真成间谍嫌疑人了,莫非自己是乌鸦嘴。
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的愣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李肆首先回过神,当即皱着了眉头。
“左副处长,你说的情报我们确实收到过,贵局戴局座亲自送来的检译所,我记得很清楚。
按照流程,情报首先要交给研究组,但这只是规定,事实上所里的人当天都知道了消息。
卑职不明白,特务处为什么单单把陈实列为间谍案嫌疑人,难道就因为他去过日本留学。
我不是为他辩解,只是检译所关系重大,对方精通日文,当前的破译工作根本离不开他。”
出于公心,李肆直接提出了疑问,陈实的工作态度确实有一点问题,日语天赋却是真的。
人才难得,
熟悉日本的人才更难得。
左重理解的点点头,这也是自己低调处理此案的原因,抗击日本人是大局,绝不容破坏。
可理解归理解,案情他不能透露,所以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没给出任何解释。
忽然,他发现那个叫李述的年轻人目光犹豫,悄悄张了张嘴又立刻闭上,似乎有话要说。
“李述,李先生,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左某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从来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左重郑重做出了保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学生脑子里总是会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正义感。
要是不能将对方稳住,说不定就要漏掉一条重要的线索,到时候这个大黑锅谁都背不动。
“我......”
李述依旧有点迟疑,正式的间谍指控不是他们在路上聊天,那是会出人命的,必须谨慎。
思考了几分钟,最终在李肆的小声鼓励下,李述咬了咬牙,说出了一件关于陈实的小事。
“左长官,我虽是苏省人,但大学和第一份工作都在北方,对北方的风俗、习惯算是了解。
陈实说自己是浙省人,大学毕业去了日本,我认为这家伙没有说实话,他肯定去过北方。
理由很简单,他每个休息日都会去公园路体育场打羽毛球,有次结束后去了家北方菜馆。
那天是七月十五,我与几个同学相聚,恰好碰到了对方,陈实吃饭时用的均是北方规矩。
比如说倒酒只倒八分满,所谓的茶七酒八,是只有北平场面人物才会遵守的老一辈习俗。
再有,他落座时看都没看就避开了桌面上的木纹正对自己,这正是北方酒桌的上席位置。
最后,那天他点了碗饺子,汤一点没喝,全都向着门口的方向倒在地上,动作非常隐蔽。”
“这也是北方的习俗。”
没等李述说完,左重便眯着眼睛说了一句,他去北平制裁张敬尧时了解过相关民俗资料。
祭拜将酒倒在地上很常见,把饺子汤倒在地上就只有北平和附近几个冀省城市会这么做。
这是在敬献灶爷以及家中的亡故老人,以示尊敬和怀念,也有施食饿鬼祈求幸运的意思。
有点意思~
这不是在说陈实,左重感兴趣的是李述,对方展现出的观察力可不像一个“普通”的学生。
况且陈实不是傻子,要是发现有同事在场,肯定不会这么肆无忌惮,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李述成功的在一个疑似日谍面前隐藏了自己,他要么经过严格的情报训练,要么是天赋。
那么对方是哪一种呢,
又是什么身份呢。
左重挥手让小特务出去,抱着胳膊目不转睛盯了李肆和李述好一会,看得两人心惊肉跳。
特别是李述,已经开始后悔将陈实的可疑表现说出来,谁知道这些特务会不会徇私枉法。
高度紧张下他不停用裤腿摩擦手心,试图擦干汗水,呼吸渐渐变得剧烈,身体微微后倾。
李肆也没好到哪里去,耳垂和鼻尖快速发红,额头、鬓角的冷汗顺着下巴一滴一滴落下。
恩?
一丝疑惑闪过左重心头,不管是李肆,还是李述身上都没有训练痕迹,这点他非常确定。
对方要是有这么好的演技,在密码检译所潜伏简直是浪费,去沪上演文明戏岂不是更好。
吓完李氏兄弟,他将手枪装回枪套,余光正好看到两人长出了口气,嘴角当即向上扬起。
这下,密码检译所的内应有着落了,有了他们的配合,陈实的狐狸尾巴很快就会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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