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口法租界。
幸运进入租界的难民们,或住进了价格高昂的旅馆,或投亲访友,或在白人们鄙夷的目光下,暂时栖身在路边。
特别是公董局门口,坐满了模样狼狈的茳城百姓,在金陵那件事发生之后,所有人都怕日本人再在茳城来一次,租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激增的入境人数和混乱的秩序让租界公务人员忙得脚打后脑勺,一辆辆轿车开进开出,响亮的车笛声不时响起。
法国领事馆的周边也是人山人海,法国领事亲~自前往日本领事馆,想要向对方施加压力,可惜没有任何结果。
日本人驻茳城的外交官们正忙着迎接军队的到来,谁也没功夫搭理法国人,只说了一句会保证租界的正当利益。
法国领事忧心忡忡的坐上车返回领事馆,沿途看到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当即暗骂了声日本矮子,却又无可奈何。
天色一点点变暗,本地教会和慈善会的工作人员们运来了一些食物分发给逃难的百姓,为冰冷的租界增添了一些人性的温暖。
就在难民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的时候,茳城法租界领事馆、公董局、巡捕房、法~院、救火队等诸多场所突然发生了爆~炸。
虽然爆~炸装置威力不大且没有破片,但是里面添加的助燃物质很快点燃了几座建筑物,租界里到处是通红的火苗以及烟柱。
“天主啊!”
法国人居住区内,一个衣着华丽的法国贵妇人站在洛可可风格的阳台上捂住嘴巴,震惊地望着乱糟糟的城市,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喊叫。
无数人给救火队打去电话,问题是救火队门前同样发生了爆~炸和大火,自己都自顾不暇,更别说救别人了。
此时茳城唯一能为租界提供帮助的是华界救火队,可日本人兵临城下,没人知道华界救火队是什么情况。
有人本着试一试又不花钱的心态打去电话,没想到对方立刻同意派出(分隔)所有消防车前往租界救援。
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高尚品德,把法国绅士们感动得热泪盈眶,再三感谢后挂断了电话。
汉口的另一边,救火队队长放下话筒,犹豫着问了旁边某人一句:“长官,这样做真没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一切责任由内政部负责。”
左重说着割断了电话线,望着其他救火队员:“脱下制~服回家去吧,等情况稳定了再回来,如果日本人问起今天的事,不必隐瞒。”
队员们面面相觑,可望着周围凶神恶煞的武装人员,明智的摘下头盔和帆布防火服,陆续离开了房间。
救火队长面露无奈,对方拿着内政部的证件,他作为下属即使有所疑问也必须配合,于是叹了口气走出大门。
看着一地的装备,左重对众人招招手:“换装,三分钟后集合,武器放在水箱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跟法国人交谈。”
说完,他率先换上队长的衣服顺着溜杆滑到一楼,跳上消防车启动了引擎,手上摁动喇叭催促还没有下楼的临时手下。
卫戍司令部下属的工兵都是职业军人,纪律严明、军事技能娴熟,很快还完装,将仅有的三辆消防车坐满,还有几人站在驾驶室外的踏板上。
“滴滴滴~”
清点了一遍人数,左重再次摁响喇叭用力扳动方向盘,将车辆开出了救火队,油门踩到底直奔租界方向而去。
冒充救火队员,这个方法特务处在沪上用过,不同的是上次是要清除日本人在虹口的防御工事,这次是潜入。
等车队达到租界入口时,法国~军队已经清理出一条通道,正翘首以盼他们的到来,看到左重等人甚至敬了个法式军礼以示感谢。
救火车缓慢地穿过大门,然后提速前往第一个目标——法国驻茳城的领事馆,官老爷们的命终归要比普通人金贵些。
其实余姓特务制造的“烟花”中助燃物质不多,加上法式建筑多为混凝土或者砖瓦结构,火灾并未对建筑造成过多伤害。
在领馆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左重将车停在了消防栓旁,踏板上的人自觉跳下车接上水管往冒着火苗的木制窗户喷去。
果军工兵的基础受训课目就包括了灭火和救火器材的使用,没多会功夫领事馆的火灾便被扑灭。
收拾完装备,尽职尽责的救火队员们来不及休息,立刻奔赴第二处火场,在天黑之前将几处火灾全部处理完毕。
此时,日军的先头部队正试图彻底扫清对岸的武昌,并准备跟其它方向的日军配合,一举拿下汉阳和汉口。
这两地一个是工业中心,一个是经济中心,即使大部分重要企业已经被搬走或者被反资敌大破坏行动所摧毁,依然是战略要地。
城中有些落单的果军士兵不愿意束手就擒,依托复杂的地形进行着顽强的抵抗,不停有明亮的曳光弹飞过茳面最后无力坠入水中。
看上去一脸疲惫的左重向随行的巡捕房巡捕表示,自己的弟兄想在租界呆一晚,等待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再决定是走是留,对方请示后欣然同意。
对于拥有专业技能的人才,租界是非常欢迎的,今天的数场火灾算是把法国人烧醒了,高卢人终于开始关心自身的安全。
客气地送走巡捕,左重小声让其他人保持警戒,自己走到消防车的背面点着一支香烟,拿在手中在空中画一个圆圈。
没多久一个黑影默默靠近,来到近处后小声说道:“长官,烟花都释放完毕了,弗朗索瓦·黄在那边等消息。”
黯淡的灯光下,余姓特务眨了眨小眼睛指着远处一家咖啡店,简单把情况做了个通报。
“恩,很好。”
左重目光瞟过咖啡店,随即把一件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对方:“我要你想办法去对岸的武昌,到大发旅馆找到邬长官他们。
告诉他,让他在晚上12点前赶到武昌南部的白沙洲,等到茳面出现三下短促的灯光后用手电回复两下,重复一遍命令。”
“是,去武昌大发旅社寻找邬长官,一起去白沙洲隐蔽,等待暗号亮起,收到暗号后回应两次。”
能够成为青浦特训班的电讯班学员,余姓特务的记忆力自然不会差,毫不费力地复述了命令。
“很好,去吧,走之前把姓黄的叫过来,接下来的任务还需要他,你们要小心,日本人的先头部队不会太多,及时避开就好。”
叮嘱了余姓特务两句,左重便让其离开,现在他手头没有多少人可用,对方毕竟是将来的“峨眉峰”“深海”,能力值得信任。
“见过长官,黄某来了。”
正想着,香蕉人弗朗索瓦·黄点头哈腰的走来,出卖了老东家还能如此淡定,果真是个十足的小人。
不过小人才好控制,在利益一致的情况下,这种人比老实人更加让人放心,左重笑眯眯的寒暄道。
“黄先生,你好,我代表党国向你表示感谢,特务处也不会忘记你的贡献,你留个联络方式,到时会有人跟你联系。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知道法国人的船厂总共有几艘船,它们的具体吨位以及状况如何,能不能在今晚点火起锚。
我需要提醒你,询问时一定要找一个好理由,否则国府不会为了一个外籍商人去跟法国政府交涉,你听明白了吗?”
一事不烦二主,在法租界混了几十年,对方肯定能打听到船厂的情报,何况能在这个时代混成法国国籍,绝对不能小瞧此人。
当然,丑话也要说在前头,跟聪明人讲话没必要说谎,对方应当知道高收益通常伴随着高风险。
事实跟左重想的一样,佛朗索瓦·黄听完他的要求,毫无压力地点点头:“等我五分钟,船厂的设计师先生是我的好朋友。”
信心满满的香蕉人转身就走,步行到不远处的电话亭转动摇炳接通了某个号码,嘀嘀咕咕说了许久。
左重没有让人监~听,因为这没有意义,如果姓黄的真的有问题,有的是办法在通话中搞鬼,不如任由对方自~由行动。
两分钟后,弗朗索瓦·黄~兴冲冲回来了,眉开眼笑的样子看起来进展不错,果然他一见到左重便表功。
“打听到了,船厂一共有3艘船在维修,一艘缺少零件的1吨小汽艇,一艘码头用的20吨拖轮,但轮机出现了故障,无法启动。
还有一艘是150吨的日本新式内河客轮,我想长官您需要的就是这艘,我的朋友说只要解决几个小问题,今天晚上就可以出发。”
150吨的新式客轮,还是日本人的船?
听到这个消息,左重没有一丝开心,反而有点郁闷,要是小型船只随便找个特务就能开,大型船只就没那么容易了。
驾驶需要人,领航需要人,轮机舱也需要人,在暗礁众多的长茳中上游航行,出现任何一个错误都会导致船毁人亡。
许是猜到了他的担忧,弗朗索瓦·黄恭恭敬敬地说出了第二个消息,第一句话就让左重挑了挑眉毛。
“长官,我与我的朋友坦白,表示有人想要知道船厂的情报,价格是1000美元,刚刚那些消息价值600美元。
您若是需要维修工和经验丰富的船员,我想2000美元是个非常合适的数字,船厂的工人会很乐意为国府效力。
前提是他们必须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被~迫为贵方工作,请理解,船上有日本警卫,工人无法公开提供帮助。”
2600美元换数十个爆~破分队成员、学生和科学家的安全?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左重故作淡定的伸出了一根手指:“10000,10000日元,我需要客轮12点前出发,如果能做到,这些钞票便是他们的了。
事成后,我会再给你10000日元作为奖赏,黄先生,国府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功之臣,以后我们之间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二十年代初期1美元可以兑换2日元,1931年日元退出金本位,1美元可以兑换3日元,随后双方汇率稳定在1美元兑3.6日元左右。
10000日元相当于3000美元,这是笔巨大的财富,弗朗索瓦·黄激动得浑身发抖,这钱赚得也太简单了,自己的选择没错。
说实话,假设对方给他的是国府的法币,为了将来的大生意,他同样会把事情办好,可主动工作和被动工作不是一回事。
下一秒,他直接跳了起来朝着电话亭方向狂奔,同时头也不回的大声喊道:“请放心吧,先生,您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看看,只要钱给够,根本不需要担心所谓的工作热情,左重微微一笑,山城的“印刷品”发展到3.0版本,是时候试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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