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德国人要进攻红俄,日本人在跟犹大人秘密谈判?”戴春峰听完左重的汇报,站起来大声问道。
不是老戴一惊一乍,虽然有识之士早已预见德俄必有一战,然而此前两国关系密切,甚至缔结了互不侵犯条约,怎料局势骤变,说打便打。
至于犹大人跟日本人谈判更是出人意料,已经沦为丧家犬的犹大人竟然与日本人勾结,这是老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左重站在办公桌前,恭敬回道:“正是如此,老师,这两件事如何处置,还请您定夺。”
戴春峰重新坐回椅子上,对于自己学生的能力,他是不怀疑的,既然对方敢来汇报,这两件事的准确性不说百分之百,但也差不了多少。
问题是这件事牵连甚广,真正能做主的,唯有委员长和党内诸位大员,他这个军统局长最多提供些咨询建议,连参与决策的资格都没有。
想了想,老戴问起了左重的意见:“慎终,你认为要不要通知红俄方面,毕竟唇亡齿寒哪。”
左重眼睛都没眨,立刻否定了这个提议,理由也极为简单,绝不可与同异己份子同流合污,任由德俄相争也符合国府的利益。
这等老反隔命专家发言,马上得到了老戴的赞许,是啊,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们军统的立场必须坚定。
况且红俄人和德国人打得越凶就越要借助国府,否则国府一败,日本陆军就可以放开手脚进攻远东。
而第二件事,左重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军统必须阻止日本人和犹大人的密谈,绝不能让东北再出现另一个国中之国。
戴春峰听罢,心中已有了大致思路,当即决定与左重一同前往官邸,将这两条重要情报呈报给某人。
如左重所料,某人在得知德国人将进攻红俄的消息后连连称好,不过等听到日本人与犹大人密谈脸色顿时一沉,大骂犹大人背信弃义。
这事怪不得某人,难得做一回好事,结果还被人给卖了,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气头一过,某人拎着拐棍在屋里走了几步,那顶光头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看得左重眼睛直晕,幸好对方很快停步下达了命令。
命令有两条。
其一是,德国人可能进攻红俄的情报必须严格保密,消息要控制在小范围内。
其二是军统、中统协作,破坏日犹密探,同时不能过度刺激美国的犹大势力。
这两条命令倒是典型的国府作风,很某人很果党,带着种“别具一格”的审慎,又透着一股“脱了裤子放p”的独特美感。
之所以将中统也牵扯进来,是因为此事关乎政治,但某人又信不过中统的战斗力,只好让两个情报机构携手行动。
出于对左重的信任,某人将人员的挑选工作交给了军统,除了朱骝先,中统特务任其挑选。
左重琢磨了一下,点了徐恩增和沈东新的名,一个副局长,一个主任秘书,这个规格不低了,日本人知道都得说吆西。
选择徐恩增,当然是预备找个替罪羊,而带上沈东新就是纯粹的好意了,对方从主任秘书升副局长总差着一口气,朱骝先提了几次上头都没有同意。
原因就在于沈东新缺乏实打实的功绩,国府再腐败那也是有规章制度的,晋升自有一套流程和标准。
某人虽然不太相信徐恩增,但最终还是同意了,不管怎么说,二陈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商议妥当,左重和老戴告退后返回了罗家湾,师徒二人对军统一方的人员名单进行了一番讨论。
“慎终,沪上一行不妨让古琦带队,你就不用亲自涉险了,那里毕竟是敌占区。”戴春峰语气中满是关切。
左重摇了摇头:“老师,不亲自去一趟,学生实在放心不下,另外我想试试,能不能破坏日犹之间的关系。
不然破坏了一次密谈,对方可以进行第二次,第三次,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们要主动出击。”
他的这个决定并非冲动而为,情报工作具有特殊性,重要任务需要高级别人员带队,以便现场临机决断,以防贻误战机。
别说是民国,哪怕是通讯发达的后世,CIA也有助理副局长级别的情报人员在非洲某国被杀,外人很难理解这种事。
远的不说,地下党在国统区的大区首┴长同样是地下工作者,难道这样就不工作了吗,没这个道理啊。
戴春峰认真思索片刻,无奈答应了左重的请求,前线情况瞬息万变,如果真的遇到紧急情况,等山城的命令传达到位,黄花菜都凉了。
同意归同意,老戴也提出自己的条件:“让归有光跟着你一同行动,有他保护你,我也放心些,他的个子高嘛,挡子弹也方便。”
“多谢老师关心,学生感激不尽。”
左重眼眶微红,对挡子弹的论断更是一万个赞同,转瞬之间硬是靠眼神和微表情演绎出一幕师生相得的动人场景,尽显演技高超。
一流的演员从政,二流的演员经商,三流的演员才去拍戏,此话果真不虚。
煽情结束之后,戴春峰又提出将郑庭炳带上,说到原因,老戴只说了四个字:断尾求生,剩下的就要靠左重自己领会了。
左重能领会便宜老师的深意吗,那是肯定的,一旦被鬼子缠住,他会毫不犹豫抛出姓郑的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别看郑庭炳早已淡出公众视野,整日想着赚钱,看似人畜无害,可这家伙的根底实在太厚,某人的侍从副官,随时都有可能抢班夺权。
历史上,郑庭炳死后被追封为一级上将,碰碰乐的老戴才不过是个中将,两者在某人心中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左重甚至觉得,老戴希望自己在行动中动点手脚送老郑一程,不过故意设套就算了,怎么说也是同袍,他左某人是有底线的吧。
摇摇头打消掉心中某些奇怪的想法,左重询问戴春峰,德国进攻红俄的消息要如何保密。
谁料老戴嗤笑了一声:“慎终啊,经过这么多事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国府之中有真正的秘密吗?
今天就咱们师徒二人在这里,我说句犯忌讳的话,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地下党啊!
你信不信,用不了二十四个小时,说不定今天西北就能收到详细情报,算了算了,尽人事听天由命吧。”
看着便宜老师这幅意兴阑珊的摸样,左重有些想笑,放在后世这就是标准的“我举┴报我自己”。
但老戴这话有一点不准确,地下党或许在此之前就知道德国的密电内容了。
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徐康.那位数学教授真的只是袁初宇在学术上的老师吗?
数学好不代表会破译密码,密码破译需要了解情报的基础知识,袁初宇一个学生为什么会懂这些,从逻辑上说对方需要一个引路人,可军统并没有找到。
袁初宇寄出的那封信,到底在谁手里呢,左重嘴角含笑,彷佛想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不过就算西北得到情报向红俄预警,高傲的红俄人恐怕也不会相信山沟沟里的同┴志,在白人眼里,一群农民懂个p的密码破译。
——
中央大学教师宿舍。
徐康将一封书信点燃放进火盆中,火光在他的脸上跳跃,良久火焰熄灭,房间又重归黑暗,隐隐传来一声叹息。
——
数日后。
沪上,崇光堂内外戒备森严,大迫通贞、长谷良介和一群日本特务齐聚会议室,听着住座上的特使宣读训诫命令。
命令里,大迫通贞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内阁情报局将“河童小组”失联的责任全部归咎在他的头上。
没办法,这事肯定需要有人来负责,总不能让局长阁下和首相阁下亲自表演切腹或者鞠躬道歉,那样蝗国威严何在。
数来数去,大迫是最合适的甩锅对象,而且有人告发,说大迫为了讨好大藏省,擅自克扣行动人员经费。
瞧瞧,这不就是确凿的证据吗,大迫一人哭,好过内阁情报局上下一起哭。
远道而来的特使先生收好文件,笑眯眯地跟着长谷走向门外,他早就听闻沪上机关奢靡之风盛行,此行定要好好批判批判,顺带挑战一下自己的软肋。
“长谷君,亲王阁下托我给您带句话,天蝗陛下很满意您的工作。”
几秒钟之前还一脸正义的特使卑微说道,对待皇室外戚,自然不能用刚刚的态度。
“吆西,多谢陛下和亲王阁下记挂,长谷感激涕零,无以言表。特使阁下,我已备下晚宴,有好几位白俄女佣正想一睹您的风采呢。”
长谷良介打开车门,对着特使眨了眨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日本男人对于白人女┴性总是怀有特┴殊情怀,尤其高层更是如此。
汽车载着迫不及待的特使走了,大迫通贞目送两人离开,转身走回静室叫来心腹手下沉声吩咐。
“秘密调整与犹大人的会谈地址,河童小组组长宫城丰嗣知道哈同花园,那里已不安全。”
“哈依。”
手下回了一声快步离去,心里不禁对自身的前途打了个问号,东京对大迫不满,自己会不会被连累呢。
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的想法,大迫通贞眯了眯眼睛,拿起炬燵(下方有暖炉的日式矮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目光异常冷冽。
鬼子勾心斗角的同时,几个商人打扮的暹罗人从安南至沪上的法国邮轮走下,不远处的十里洋场一如往日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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