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舅王化贞?
那顶什么事!
如此危机时刻,就是王化贞亲至,都要看军汉们脸色!
“王百户,”罗一贯望着这位年轻俊朗的百户官,眼睛习惯性的眯了起来,带着一种审视的感觉:“巡抚家的衙内,待在广宁城内享乐子即可,来这血磨战场干什么?”
其实罗一贯的问话意图很简单,想杀一杀这位衙内的纨绔气。
你舅舅是王化贞?
你爹是王化贞都没用!
来到四平堡,就不要想着蹭些军功就安安稳稳,皆大欢喜的回去,这次与建奴大战,是生是死都不一定,作为混吃等死的衙内,要有废物的觉悟,夹起尾巴做人,不然没有人介意用一个衙内祭旗。
想必王化贞派他外甥来此,也事是有心理准备的。
寒风猎猎,大雪飘飞,罗一贯问话时候,不论是外围的鸳鸯袄兵卒,还是披甲带纛的将官,都在盯着两人。
今时不同往日,外敌大军压境之时,边疆大吏将自家亲外甥派上最前线,到底是来蹭军功,还是来守城郭?
四平堡在座的军将,在场的兵卒都想要知道知道。
“回罗总兵的话,也是安诸位兄弟们的心,”王琦身着棉甲,身量颇高,站在人群中异常显眼,此刻环视四周,朗声道:
“今日王某在此,并不是谁家衙内,也不是哪家外甥,吾为广宁百户官,领军令,奉命先来支援四平堡!”
说着话,王琦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驭马而立的二十七骑兵,浑身气势不断的攀升:
“但是,要说和巡抚家有什么关系,倒也有那么一点,这二十七位袍泽弟兄,都是巡抚家兵,吾已全部带出,来此御敌!”
不论是罗一贯一众总兵、参将,还是镇堡上守卒、斥候、炮兵、弓手,都将目光聚焦在场内二十七位骑兵身上。
全副甲胄,皆利刃在手,坐下战马四蹄踏动,骑兵纹丝不动,寒风与雪花的映衬下,二十七人如同杀神临世间。
“方才罗总兵问我,今日来此血磨战场作何?”王琦转过身子,以手按下腰间钢刀,大雪纷飞,落于甲胄,仍然遮不住浑身的昂扬杀气,此时王琦周身的气势已经抵达峰值,大喝道:“大明百户王琦只有两个字回答......”
王琦语气顿了顿,厉声答道:“斩奴!!”
王琦身后不远处,二十七骑兵立于雪中,高举手中钢刀,白雪黑夜,如同杀神,随着王琦一同发出怒喝:“斩奴!”
那一瞬间,被摄人的杀气与狮吼般的怒喝所震慑,大雪都好似被当空震碎,消散零落。
无论如何,人都是社会性动物,都有群体属性,纵然再冷血,为了不同目的聚于此处的数万兵卒军汉,此刻都被这种昂扬的气氛所感染到,无数人从默默呢喃,到开口默念,再到大声呼和:
“斩奴!”
“斩奴!”
“斩奴!”
饶是刘渠等人久经沙场,面对如此情景,也是有些热血激昂。
“说得好!此战斩奴!”罗一贯还未开口,一旁的游击将军刘渠已经撺拳拢袖,满是激昂之感:“男儿就应醉卧沙场,马革裹尸!”
一旁的祖大寿看着王琦的表演,一双眸子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站在一旁的孙得功最为冷峻,他冷冷的望着那位被簇拥在人群中的百户官,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危险至极的感觉......如此短的时间,一句‘共御四平’,将众将的敌视化为同袍情谊,一句‘袍泽弟兄’,拉近众兵卒情感拉近。
怎么看都是人精,这与当日春花楼醉酒的王衙内是一个人吗?
“好一句来此斩奴!”听完王琦的话,罗一贯两条浓眉上扬,王琦的话说没说到了罗一贯的心坎里,外人不知道,但是这面子上罗副总兵已经是分外热情,伸手拍了拍王琦的手臂:“既然都是袍泽弟兄,那就一起进屋议事!”
这小子,好强健的身子骨。
罗一贯拍打王琦手臂时候,手掌处传来肌肉盘虬之感分外明显......有悍将的本钱。
正待众人进屋,不远处,传令兵已经持报驭马奔来:“报!西兴堡方向夜不收传来急报!”
罗一贯皱了皱眉头,从铺兵手中接过急报,只看了一眼,露在外面的手指骨节瞬间紧绷,深呼一口气后才开口:“传令!将官进堂议事,各营随时待命!”
众人都明白,片刻功夫,战局已经发生了新的变化。
————
鼓楼大厅中,数個火炉陈列四周,但是风雪不时飞入,炉火飘动,使得屋内忽明忽暗。
众将围着桌子开始对于目前危机情况进行分析......最重要的,也是当前最为急迫的:要不要立刻发兵救援镇武、西兴两堡?
“根据刚刚夜不收传回来的消息,建州代善,阿敏的中军大纛已经逼近西兴堡城外三里处,整座城池已经是一片火海,远远观去.....”西平堡镇抚罗平指着沙盘上的西兴堡所在,语气带着恨意:“如同明昼。”
站在外围的王琦挑了挑剑眉,罗平的意思很明显,换种说法:西兴堡已经全军覆没。
“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刘渠目眦欲裂,双拳紧握,周身铠甲微动,浑身杀意弥漫。
西兴堡的副总兵廖继挥是刘渠的结拜弟兄,如今西兴堡已经全军覆没......那廖继挥如果没有在阵前牺牲,那么就已经朝南拜君自刎。
“镇武堡呢,情况如何?”听闻西兴堡陷落的消息,祖大寿没有什么表情,反而催促罗平继续主持会议。
“建州皇太极已经下令,三个时辰拿下镇武堡,而后和代善、阿敏三军合围四平......”罗平将手中的三个小旗插到四平堡周围,低声道:“此为腹背受敌,死地也!”
“镇武堡必须守住!”没有等罗一贯,一边的祖大寿已经率先开口:“若坐看镇武陷落,则四平堡军心不稳,心不稳,谈何守御?”
“西平堡的守军不能动!”罗一贯依旧坚持自己的定策:“如果发军救援,只能用你们广宁的援军!”
刚才还袍泽兄弟,现在就是你们广宁......站在阴影里的王琦挑了挑眉头,有些腹诽。
“末将愿意率军前往镇武堡救援!从侧翼进攻皇太极部!”孙得功这个时候有些心急。
他和李永芳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必须带领人马去往镇武,与其汇合,万一误了时间,坏了大事,则万事皆休。
“末将愿意带领三千人出战!吾必斩建奴!”刘渠此刻已经怒火攻心,手中剑必须见血。
罗一贯看了看刘渠,又以咨询的目光望向祖大寿。
“既然刘将军自请出战,祖某就留守四平,与罗副总兵一起,防止建州代善、阿敏突然袭击。”祖大寿老狐狸一般,这种情况下,刘渠既然抢着出战迎敌,他能躲的自然躲了。
“好,那就......”罗一贯刚要宣布军令。
“大人,末将请求带领手下二十七骑,一起随孙将军驰援镇武!”王琦身子一动,走到了烛火映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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