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男子看到苦灯走来,恭敬一礼,低声说道:“阿妈,阿妈,别哭了,接引许我们上山了。”
老妇一愣,抬头看着儿子,沙哑颤声问道:“能上山了?”
“嗯,能上山。”男子含泪说道。
老妇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直到苦灯走到身边才确信是真的,老妇急忙擦了擦眼泪,恭恭敬敬的行了拜礼。
苦灯扶起老妇,面对众人说道:“上得了祖山和上不了祖山的,都是祖神的族民,你们的诚心,祖神都会看到。不管身在何处,山上山下,西戎四境,想来却来不了的,祖神都会佑护你们,保佑我们西戎风调雨顺,长寿平安。”
西戎族民齐声颂歌,高呼祖神圣灵,虽然人人都想进祖神殿参拜。
不过看到别人得偿所愿,自己无缘上山时,出奇的没有半点嫉恨之意。固然遗憾神伤,多的却仍是祝福,仿若心中的阴暗在祖山之下荡然无存,莫论贫富贵贱,年长年幼。
沈向东心中暗暗一惊,怪不得当日看到枢密院的密函,李落会对羯罗与祖神殿圣引一事多加留意。若此事成真,西戎部众人和之利,绝非大甘能及。
沈向东望向李落,李落一脸风轻云淡,安静的看着远处的祖山,猜不出心中在想什么。
祖山,山腰。
在山脚解下兵刃,李落几人隐在人群中,缓缓向山顶走去。
虽说浅雪残存,不过李落几人都是身手高强之辈,似是闲庭信步般边走边欣赏四周的景色,间或还要分心照顾周身老弱一二。
西戎男子扶着自己的母亲走在李落几人身后,李落着楚影儿在旁搀扶,省却了不少时间。
老人一路不停的向沈向东和李落称谢,断断续续的向几人讲述祖山的传说,呼察靖听的津津有味,不时还要评上几句,一幅游玩的闲情逸致。
祖山上山的路仅有一条,最窄处仅容一人而过,一路行来,巨石耸立,石间长满了苍松劲柏,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低矮丛木,在西戎干旱之地确属少见,如今积雪未化,点缀其中,别有一番景色。
李落难得的放下心中思绪,随着西戎族人的欣喜,朝着祖神殿方向缓缓拾阶而上。
石阶零散,布满暗痕,看来有些年月了,修筑的颇为坚实,不过没有多少修饰,若不是遇到这些西戎族人,初见之时,还以为只是哪里年久的深山古庙。
天色刚亮时开始登山,到了午间,才来到山顶祖神殿前。
眼前的祖神殿便如这山路一般,朴素异常,背靠祖山的最高峰,殿前有一块开辟出来的空地,最多不过能容数百人。
殿左是一些石屋,应是这些接引和圣引长老们的居所,殿后有一条崎岖山路通到祖山最高峰祖峰处,祖峰上便是圣引观天象,聆听祖神圣谕的地方。除了圣引和几个长老外,绝不许他人踏足,就是西戎的国君亲来也不能上这祖峰,论起神圣,还在祖神殿之上。
李落一行来到殿前,老人已是气喘吁吁,若不是楚影儿一路扶持,恐怕上山都难。
刚一看到祖神殿,老人连气都不及喘上一口,便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伏在土石地面拜了起来,再看周遭众人,莫不都是一般模样。
李落暗叹一声,轻轻抚了抚老人背脊,悄然将冰心决内劲缓缓度了少许,老人的呼吸才平伏下来。
西戎男子以为李落只是宽慰自己母亲,也没在意,只是感激的看了李落一眼,跪在母亲身边,低声祷告起来,祈求祖神垂怜,保佑家人安康。
殿前虽说聚了千余人众,极是拥挤,不过相比之下山却更是安静,祈福之声几近可闻,深恐惊扰了神灵。李落心中微动,不知道远在卓城的母亲是不是也是这般每天都向着神灵祈求自己能平安归来。再看呼察靖几人,都似怀着心事,脸色变幻,便是沈向东也不例外。
沈向东低声说道:“我们站的远些。”说完轻轻侧身,移到人群外,若不然几人站在这里,确显得突兀。
李落微微点头,跟着沈向东移到了人群之外。殿前的西戎族人逐一被接引引入殿中,少顷又再出来,都似换了一个人般,喜笑颜开。
沈向东低声道:“若是圣引令下,西戎族人怕是连命都可交与祖神殿。”
李落微微颔首,不少族人上山之时都带着大小行囊,出殿之时都已不见,想来是贡奉了一些财物。
这些西戎族民都是心甘情愿,未见半分勉强,传言祖神殿可决西戎皇位,非但传言不虚,恐怕犹有过之。
正在几人凝神观望之际,突然身后传来一个轻灵女声问道:“几位怎么不到祖神殿中看一看?”
沈向东一惊,来人近身丈余,自己竟然没有察觉。猛然抬头向李落望去,李落脸上微显讶色,许是众人诚念所引,也不曾发觉有人走到自己身后。
沈向东收敛心绪,转过头去,就见一个素服女子,一脸笑意,静静的看着几人。
楚影儿身形一动,挡在李落身前,倪青和朱智护住李落身侧,呼察靖上前几步,与沈向东成掎角之势。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女子出声,话音刚落,阵势已成。
女子眼中惊色一闪即逝,随即抿嘴轻笑道:“惊扰几位,罪过。”
几人这才定神打量了眼前女子,看着不过双十年岁,身着麻衣素服,双手拢在袖中,悄然站在几步开外。安然静怡,几人莫名的心中一松,李落虽没有什么异色,不过心中却极为震撼。
眼前女子不见任何异动,只是静静的站着,一股祥和之气已然充斥在天地之间,李落微运冰心决,没有丝毫异状,竟似这女子天性便是如此。
两缕青丝随意的披在肩旁,轻眉皓目,嘴角带着一丝浅笑,面容如鬼斧神工般不见半点瑕疵。肤白胜雪,若不是出现在祖山,谁人都以为是个水乡佳人,轻轻柔柔,如同一幅大家的书画一般,让人一望之下,就心旷神怡。
容颜娇美,未施粉黛,周身上下不见金石之物,便是发梢,也只是用麻绳随意的扎在一起,清丽脱俗,李落望去,犹是这悄然而立的神态,仿佛与那株海棠下的人儿叠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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