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冲过来的大甘骑兵领将正是那个宛若地府恶鬼的将领,脸上的面具也粘上了鲜血,污秽不堪,瞧在草海将士眼中更觉狰狞可怖,压倒了最后一根支撑草海将士战意的救命稻草。
“头贲,弟兄们守不住了。”盖束颦杀到壮汉身侧,疾声喝道。盖束颦浑身浴血,也不知道是受的伤还是染上了大甘将士的鲜血。
壮汉嘴角不住抽搐,何曾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形,一招错,满盘皆输。
盖束颦挑飞一支射向壮汉的暗箭,大声喊道:“头贲,下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壮汉怒火中烧,挥舞着战斧将一名大甘骑兵从马上扫了下来,不过却被战马带出一个踉跄,险些坐倒在地上。壮汉心中一寒,杀了这么久,大甘骑兵仿佛不知道疼痛和疲惫,只是红着双眼斩杀每一个能看见的草海将士,而己方营中将士已有力竭之相,就连自己握着战斧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旁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营外有草海铁骑残兵归营,或是千数,或是百数,俱不齐整,当是中了埋伏,损兵折将,还不曾冲入营中就被大甘骑兵截住。混战中草海众将数度收拢营中将士,只是刚刚聚集起来的军阵转眼就被大甘骑兵冲散,营中诸将叫苦连天,本该是自己的拿手好戏,竟然被敌兵将士用在自己身上,更加让人憋屈难受。
带着面具的大甘将领率军杀入营中,长枪左突右刺,手下无一合之将,专挑人多的地方冲杀过去,将草海将士冲的东倒西歪,溃不成军。营中的大甘将士一见到来将,齐声呼啸,手中的兵刃挥舞的更快更急,似乎凭空多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力。此人定是大甘主帅,如果能杀了此将,大甘将士军心必乱,只可惜追得上的拦不住他,拦得住的又追不上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来将一个接一个的收割着草海将士的性命。
草海大营被大甘将士分割成一个一个的孤岛,难以成势。落云头贲悲从中来,也许再坚持一刻就能等到大甘将士力竭之时,不过在此之前,一定会是草海兵将先坚持不住。
“弟兄们,撤吧。”壮汉言语中透着无奈,萦绕着一股迟暮的苍凉。
这一战,草海败了。
草海残军弃营突围而出,大甘骑兵并没有阻拦,只是竭尽所能的夺取草海兵将的性命,之后追了两三里便即鸣金收兵,目送着草海残军与营外的骑兵残部兵合一处,仓皇向东北方向逃窜。
草海大营。
烟火滚滚,还能动的将士井然有序的扑灭火势,另有些士卒将营中辎重收拢到一起,有草海将士的粮草,还有从掖凉州搜刮而来的财物,放在一起好大的一堆。不过更多的将士勉强拴好战马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更有甚者干脆躺了下去,也不管地上泥泞潮湿和血腥味,呼呼大睡起来,不一会竟然响起了呼噜声。实在是困倦到了极点,平日里要是这般模样早被各营领将责罚了,眼下诸将看见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众将士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这些躺在地上大睡的将士要么被身边袍泽叫醒,要么饿醒了,要么就是闻着营里的饭香味道馋醒了,一个个睁着绿油油的眼睛盯着炊烟升起的地方,终于可以填饱肚子了。
草海将士留下了不少辎重,虽然烧毁了些,但剩下的足够大甘士卒多日用度,不知道这一次李落会不会弃之不取,依旧行以战养战的策略。
饭熟了,约莫也只是寻常饭菜,不过却让此刻的大甘将士口齿生津,便是一碗糙饭也不亚于山珍海味,饿的狠了,树皮都啃的,别说是饭了。
众将士围着生火造饭的营中兄弟,这阵势倒是吓了做饭士卒一跳,这饭倘若盛的慢点,没准自个都能被这群恶狼给生吞活剥了。
草海大营一片狼藉,成山的兵刃盔甲,成山的死尸,还有成山的财物各自堆积在一起,合着血腥味和呛人的烟气,在已渐西下的日头下显得格外萧索。一众将士倒是吃的津津有味,只听见吸溜吸溜的吧咂嘴的声音,不见有人闲着没事吹牛聊天。
来不及逃走的草海将士多半都成了大甘兵将的刀下亡魂,留了几个活口,但是不多,听营里的游击将军说起过,是几位将军要留下来探探草海敌军的虚实,要不然早就算成换钱的脑袋了。除了草海将士之外,营中还有大甘百姓,多是女子,有老有少,上了年纪的替草海兵将做饭打草,手脚慢了就是一顿毒打,几乎人人带伤,熬不下去的就被草海兵将拖出大营外喂了野狗,年纪小的却是生不如死。
这一战大甘将士攻杀极速,草海兵将还不曾来得及下毒手杀害这些无辜百姓,除了不幸死在流矢马蹄下的人之外,躲起来的竟还活下来了一些,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不知道帐外的喊杀声什么时候才会停歇。这一等便是五六个时辰,等外面安静了,有胆子大些的女子探头张望,看见满营都是大甘将士,这才知道大甘胜了,自己这些人活了。
从营帐中搀扶出来的百姓泣不成声,几乎站都站不住了,好些便拉着大甘将士失声痛哭,一时间让这些还没从杀性中缓下神来的将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先聚在一起再说。
有营中将领略略问了几句,这些被掳进军营的大甘女子甚是凄惨,活到如今的恐怕还不足半数。将领也只是劝慰了几句,便去别处忙碌了,临行之前命营中将士也为这些苦命女子添一碗饭,待营中诸事妥帖之后再行安置。
捧着手里同样有些惨不忍睹的饭菜,一众女子谁也没有胃口吃饭,饿的急了,就端起碗吃上一口,然后再呆呆的看着忙忙碌碌的大甘将士,似乎这些女子被人遗忘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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