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没有泄露行迹,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还是不见人来,李落略有迟疑,正打算走,就看见树下泥土忽然翻滚起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浮了上来,然后从腹下吐出一物,确切的说是一个人,那个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向着李落藏身的方向说道:“大甘的王爷,许久不见了。”
李落从暗处走了出来,怔怔的看着眼前人影,眉宇清晰如故,竟然分毫不差。
那人见状淡淡一笑,道:“怎么,故人相见,王爷不认得了?”
李落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一别经年,我是的确不敢认了,苍狼前辈,别来无恙。”
那人上前几步,借着灯火,果真是尸骨应该早已化作泥土的草海苍狼孛日帖赤那!
李落看着孛日帖赤那,草海苍狼容颜依旧,好像哪里又有不同,是什么李落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只是死而复生,或者说一个活着的人和一个死去的人见面,总是有点诡异。
“我没死。”孛日帖赤那先开了口。
李落点了点头,的确是意料之外,但总要有个解释,“我亲眼见过前辈的坟冢。”
“那只是别人为我立的坟冢,他们料定你不会挖开那座坟墓看一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躺着一个草海苍狼。”
“有吗?”
孛日帖赤那笑了笑,道:“当然有,如果没有,怎么能瞒得过她。”
“还请前辈赐教。”
“赐教不敢,我还得求王爷相助。”
“当年鹿野那伽的事前辈有恩在先,我本以为前辈身故,我便也没有机会再还前辈恩义,不想前辈去而复返,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前辈但说无妨。”
“痛快!许久不见,你的性子倒是一点也没变,好,那我也就废话少说了,请王爷随我走一趟。”
“去哪里?”
孛日帖赤那一指鹿野那伽那边,沉声说道:“雾里。”
“雾里?”李落吃了一惊,惊讶的看着孛日帖赤那,眼中神芒连闪,莫非孛日帖赤那早就和极北荒原的深处有关联,“雾里有什么?”
“有另一个世界。”孛日帖赤那目不转睛的看着李落道,“一个和他们告诉你的全然不同的世界。”
李落沉吟半晌,缓缓问道:“和我有关?”
“和你的天下有关。”
“我担得起吗?”
孛日帖赤那看着李落,刚想说什么,最后却长叹一声,道:“我不知道,这是我想到的唯一的机会,也许你能帮我们,也许你不能,不管结果如何,都由你自己判断,我们不会强迫你,我带你进去,也会送你出来,以后的事就看天命吧。”
“前辈和极北深处早有纠葛?”
“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有一块得自黄金圣坛的龟甲,也就是你们南人口中所说的补天龟甲。”
“前辈去过黄金圣坛?”
孛日帖赤那沉默数息,平声说道:“我从那里来。”
李落一震,孛日帖赤那果然和极北荒原的深处有关系,能藏身地底,自然也能驱使异兽,说不得昔日赫赫有名的草海苍狼便是那极北深处的镇族族人。
“进去之前,前辈可有什么打算要告诉我么?”
孛日帖赤那想了想,沉声说道:“我在往生崖下藏身多年,当初我告诉你我是为了找一个人。”
“不是?”
孛日帖赤那摇了摇头,略显怅然,道:“不能算骗了你,不过关于她的身世来历我确有隐瞒,我找她,一半是因为她,另一半是为了找到一把钥匙的线索。”
“钥匙?什么样的钥匙?”
“能打开黄金圣坛里一扇门的钥匙,那扇门的背后就是我族存亡的关键。”
“前辈的族人?”
“事到如今我也无须瞒着你,如果你随我进去大雾当中,看一看就会知道,我的先祖曾是极北荒原深处一族的族人,很久以前从那片雪原中走了出来,翻过了鹿野那伽。他们一直在追寻那把钥匙的下落,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几乎断了传承,忘了怎么回去。直到有一天再有人出来,找到我,带着我再回去那座祭坛,我才知道了这一切,从那天起,我也开始找这把钥匙,找了很久,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李落看着孛日帖赤那,神色如常,没有怀疑,没有确信,也没有轻易表露心中的想法,和声问道:“那么如今这片雾漫过鹿野那伽,也是和那把钥匙有关?”
孛日帖赤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如果能找到钥匙,自然就不必来,但是翻过鹿野那伽,也不尽然是因为那把钥匙。”
孛日帖赤那说的云山雾里,但李落倒是能看到些端倪,事关他族存亡的,不单单只是一把钥匙,还有别的。
“前辈还有敌人?我的意思并非是指眼前这百万草海铁骑和大甘的牧天狼。”
“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人怎会没有敌人。”孛日帖赤那笑了,接道,“若无敌人,我倒可以大大方方登门求见,何苦这样见得不人。”
“壤驷阙……”
“如果我告诉你整个骨雅,乃至整个草海都是我的敌人,你还会跟着我进去雾里吗?”
李落不说话了,考虑了很久,孛日帖赤那略略松了一口气,倘若李落没有半点犹豫的答应下来,反而会叫人心有疑虑,如果反复斟酌,至少不是儿戏敷衍。
“草海自古以来都不是大甘盟友。”李落笑了笑,道,“这次议和,起源是草海蒙厥拨汗的念头,事关极北深处,涵盖了整个天下,唯有齐心合力才有可能求存。如果这件事是假的,草海只是不想背腹受敌,兵不厌诈,我也并不是做不得背信弃义之人,如果是真的,这件事恕我难从命了。”
孛日帖赤那很慎重的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关乎王爷的天下,那就不会只是一个草海,而且我们的的确确还有仇敌,如果只是草海,他们过不了鹿野那伽,无足为惧,我们的仇敌也在极北荒野的深处,那才是最可怕,也是最危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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