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地底之下龙蛇飞舞,那些六棱石柱也都折射出一道道迷彩一般的光芒,不单是一个红色,而成七彩。没来得及瞧瞧山外边是什么模样,但是这里头的景色就像是有几十道彩虹被锁在了其中,趁这个机会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地也动了,山也动了,光也动了,唯独那张椅子没有动,还是那副万古不变的尊容,漠然端坐在光柱之下。
“这椅子不寻常……”
血璃白了李落一眼,又不是瞎子,当然能看得出来那张椅子有古怪,别的不说,就单单说椅背后面镶嵌的那些兵刃,她粗略地扫了几眼,如果把尚在谷梁泪手中的血剑塞进去,她很悲哀地发现,那把在极北深处横行无忌,饱饮妖兽血的太白传承之物恐怕连前十都排不上,至于他的那把鸣鸿刀,也许能在边边角角占个位置。
“这座石殿中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张椅子,你说它是被人故意留在这里,还是说被人遗忘在这里?”
血璃不蠢,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张椅子十有八九是被人刻意留在此地,目的大概是为了镇压地底那些火龙和这座火山的气韵吧。
不过,人到底去了哪里?
石殿之中的异象维持了大约半个时辰才渐渐散去,那些火蛇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地面恢复了他们刚进来时的模样。看起来这脚下地面的因火而透亮,却能隔绝热气,纵然地底火龙再怎么肆虐也不能冲破,质地罕见,乃是他首次见闻,至于是不是天然而成实难预料,此间之主能将一座大殿安放在火山口上,镇压火韵,如此手笔肯定不是常人做得到的,所以这些看上去形如玉石的地面基石如果不是天然之物也不算稀奇了。
大殿又重新安静了下来,那些萦绕在六棱柱上的七色光芒也渐渐散去,这个时候的山才勉强像一座山。
在原顶的另一端,就当两人震撼于大殿中琉璃璀璨的光线而屏息静气的时候,有一个人刚刚从山腰露出了头,还没来得及惊讶眼前这万顷良田的时候,就被远处那座连天火山上绽放出的妖异光芒迷了眼,良久没有挪步,直到那光散了去才长出了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惊意,低头看着脚下结穗的不知是谷物还是什么的绿草,伸手轻轻从枝头拂过,喃喃低语:“百宝粮,原来是真的有……”说完之后就没有再开口,只是看着那座奇异的火山怔怔出神,似是在琢磨什么。
在他身后,站住一群黑袍人,足有近百之多,皆都鸦雀无声,默默地看着身前老者,偷偷打量着让他们惊魂未定的那座山。
在这群黑袍人身后,挡住视线的山腰上,一群铁甲武士沉默不语,一动不动地跟在诸人身后。黑剑白刀,他终于来了!
冥冥之中血璃似有所感,抬头朝着远处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李落并未察觉她的异状,四下打量着这间石殿,朗声说道:“我们找找吧,看看这里还有没有人在。”
血璃嗯了一声,并没有走动的意思。李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血璃垂首轻语,“我想再看看这张椅子。”
李落笑了笑,倒是没说什么,以为血璃还在意椅子上那些神兵利器,大殿左右一览无余,看着不似有什么陷阱埋伏的模样,便即自行离开,找找看这里还有没有人,如果还有人,倒是可以问一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会否就是他听了很久,却一直悭缘一见的天火。
绕过那道光柱,侧面有一道门通向外面,以光柱为界,对称的另外一侧岩壁上也有一道门,门很高大,站在这边也能清晰地看见数里之外的另一扇门。
门没落锁,确切地说,这扇门本来就没有门,只是个门框而已。无扇不成门,说这是扇门,倒不如说更像个牌坊的模样。穿过这扇门,门后是一个琳琅别致的建筑群,有厅堂,有回廊,有水榭花坊,有集市喧嚣,有会客的雅庭,还有大小各异的院子,雕了花的树,爬着藤的葫芦,应有尽有,就差几个雕工细致的猫狗鸡鸭。李落看得津津有味,更多的是惊叹。这假花假树假山他也见过,以前入了冬,万隆帝一时兴起的时候,就曾要过卓城皇宫一夜之间百花齐放,那可真是坑苦了少府司和内务府,差点累吐了血,连夜赶制出了假花假树绑在宫外,意图蒙混过关,保住项上人头。后来赶着万隆帝酒醒了,也觉着天子一言有些荒唐,倒是没好意思瞧宫外的假花假树是个怎般的景致,白白便宜了李落他们,玩得不亦乐乎。那个时候,大哥李玄奕还在,二哥身子羸弱,不过还能出去走走,敛玉还是个只会跟在他屁股后边大呼小叫的娃娃,现在呢,宫里那些花树下又换了一群娃儿,听说七哥子嗣兴旺,如今已有三子一女初长成,过些年还会有更多吧。
李落走走停停,信马由缰,走到哪里就看到哪里,然后再想到哪里。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了下来,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这里有些奇怪,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因为没有人烟的缘故,可是再当走了走,这股难言的古怪不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郁起来。李落皱起了眉头,看着眼前的景物,花是假花,树是假树,那些爬藤的葫芦也是假的,只是雕工了得,做得和真的一模一样,只是色彩单调了些,都是同门外大殿上那些类似的冰玉材质雕刻而成,大概只有这些房屋是真的,当年也许这里都曾住过人,有桌有椅,有床有榻,只是但凡能动的都被拿走了,留下来的都是带不走或者动不了的。
想到这里,他猛地一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明白刚才那股古怪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了。这座大殿和这里,有不少于千万数的不同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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