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几天,造反的五脏庙该能生吃了他。日头还没落山,不见星象,暂且养精蓄锐,到了夜里就该找找那条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的路了。
李落盘膝坐在地上,呆呆出神,他眼下有些迷茫,当试过杀不死黑剑白刀之后,他不知道他做出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但是若要叫他把自己的命,和自己在乎之人的命寄托于一个承诺,他做不到,争了,输了,丢了性命,便也认了,但是现在便要叫他认命,他不甘心。
血璃应该会返回大甘,也许会把自己假死的消息说给谷梁泪,只盼她能等到自己回来的那一天,切莫做傻事。
又要骗人了,李落好不懊恼,揪了一把头发,长叹一声,这一回最好值得,要不然等着回去的时候他便打算跪在谷梁泪面前祈求她的原谅,面子又值得几个钱,只要她不生气就好。
皓月当空的时候,会遮住星辰的光芒,没了星光的夜晚,总归少了点滋味。李落抬头看着头顶又大又圆的月亮,不知道是该苦笑还是该无语。
十万大山和极北深处不同,极北深处的夜很长,一个昼夜许是要过去大甘通常一个月的光景,不过那里的夜晚不黑,整个极北深处都会笼罩在皎洁的月光下,最多的时候他见过天上有三颗月亮。当然未必是真的月亮,说不定是月晕镜像,照出了月亮的影子而已。十万大山这里倒是只有一颗月亮,但是这轮圆月很亮,一点不比极北深处的月光差到哪里去,亮得让他看不清天上的星辰,没了星象指引,纵然有拜山门的钥匙,也找不到登山门的路。
李落呆呆看着夜空,前些日子的夜里不曾觉得十万大山里的月亮这般亮,亮得连天边的星辰都躲进了月光背后,羞于见人。
枯坐了半夜,直到天边已有微光的时候,这头顶的月光才黯淡了下去,星辰勉强露出些许微薄的星光。李落忙不倏站起身来,凝神打量着头顶的星辰,分辨九星之位。
在卓城钦天监有观星台摘星楼,是夜观天象,预测祸福旦夕的地方。李落自来对这些占卜之术敬而远之,不过万隆帝却很信这些言语,除开钦天监那些鬼鬼神神的说法,观星台倒是一个风景绝佳之处。他去过不止一次,也曾数度登上摘星楼观看大甘星象,对星象占卜之说谈不上精通,不过倒是知道些。
钦天监的官吏以星辰的明、暗、薄、蚀,据此推测人事的吉凶祸福,制星表星图,用特定时间的特定星象预测将来会发生的事。当然,这些官吏在解释星象的时候一般会说的比较笼统,大抵上吉凶相伴,万一日后戳破了牛皮,也好找点说辞自圆其说,免得被天子一怒斩了首级。
大甘的星图星象种类繁多,大抵上都是以三垣、二十八宿为基石。三垣即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各垣都有东、西两藩的星,左右环列,其形如墙垣,故曰为“垣”。苍龙、玄武、白虎、朱雀,统称为“四象”,钦天监依古法,将全天二十八星宿按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划分为四部分,每一部分包含七个星宿,并根据各部分中的七个星宿组成的形状,用四种与之相象的动物命名这四个部分,叫做四象或四陆,东方七宿如同飞舞在春天夏初夜空的巨龙,故称为东官苍龙;南方七宿像寒冬早春出现在天空中的朱雀,故称为南官朱雀;西方七宿犹猛虎越出深秋初冬,故称为西官白虎;北方七宿似夏末秋初夜空的蛇、龟,故称为北官玄武。
后来到了牧天狼军中,术营之中也专设星象一道,不过和大甘朝廷的钦天监不同,术营的星象摒弃了占卜预言之说,专攻观象授时,制订历法,推算、测定太阳、月亮、行星以及流星、彗星、新星乃至满天星辰的位置等,在每一宿中选取一颗星作为距星,某一宿的距星与下邻宿距星的赤经差,称做某一宿的距度,预测远近位置,在西域和漠北之战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这两地山川地势大甘早前所知不多,犹是草海,在牧天狼纵兵北上之前,大甘朝廷对草海几乎一无所知,兵马入境,在缺失地图沙盘指引的情况下,极有可能迷失在行军途中,如同不知归路的倦鸟,总有收翅的那一天,一旦不能再振翅高飞,恐怕也就唯有埋骨异乡一个结局了。但若借助星象星图之术,不管走多远,大约都能估算出距离牧天狼大营的远近和方位,不至于走错了路,这也是当年李落胆敢孤军北上草海的依仗,要不然草海广袤无垠,非得活活跑死在草海之中。
也是因为术营精研,军中领军诸将多有揣摩,李落对星象也算小有心得,知道大甘东方七宿:角、亢、氐、房、心、尾、萁;北方七宿:斗、牵牛、须女、虚、危、营室、东壁;西方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南方七宿:东井、舆鬼、柳、七星、张、翼、轸。此外还有贴近这些星官与它们关系密切的一些星官,如坟墓、离宫、附耳、伐、钺、积尸、右辖、左辖、长沙、神宫等,分别附属于房、危、室、毕、参、井、鬼、轸、尾等宿内,称为辅官或辅座。只要找得到这些星象所指,利用季节的变化和太阳所处的位置,星象在四季中出没早晚的变化,就能当成一张毁不掉的行军图来用。
不过真正让李落对星象留心的还算是鬼船之上见过那些星图之后,连山以星图为引,藏船于海,如此精妙的手段不免让人心生向往。繁复的星图一张就有过百的天象星辰,还有传说中的上古星图敦煌,其中有一张航海星图可将方圆拘于三丈之内,端可称得上神乎其技。
所以大甘的星星李落大半都认得,但是现在他却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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