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陆扒皮掀了桌子,斩杀沛王,但他还不想紧随其后,成为天下人众矢之的。
可惜此事陆扒皮已经用报纸传信天下,即便他有心杀人栽赃,也没人会信。
毕竟陆扒皮还算敢作敢当,要杀人何必遮遮掩掩!
“主公放心,此事我已有计较!”
袁涣稍稍迟疑道:“豫州大乱,梁王和陈王不满刘繇横征暴敛,趁刘繇回师之际起兵反抗,却被刘繇所杀!如今刘繇已死,也算陆扒皮给他们报了仇!”
这是他早有计划,但言语之间,依旧在提醒袁术。
千万不要像从前一样,胡作非为,横征暴敛!
“如此……甚好!”
袁术终于露出笑意,慢吞吞道:“那就拜托先生,快去办吧!另外此地太过贫瘠,美人美酒,美味珍馐,一无所有!听闻梁王和陈王府中女眷……嗯,有劳先生了!”
袁涣眸中黯然一瞬,这般提醒,还是没用?
杀梁王和陈王,嫁祸刘繇还好掩盖,毕竟都是死人,死无对证!
可将这些女眷接引过来,岂不正是引火烧身,自讨苦吃!
关键是主公面对此时的豫州,性情却依旧未变。
即便他安民有了成效,三个月后荒田得以顺利收获。
怕是还会大军一过,横征暴敛,惹出滔天民怨!
袁涣轻叹一声,欠身施礼:“下官领命……”
他一时有些迷茫,不知前路何方。
心头思忖,此时天下大乱,袁绍一党横行北方,陆远在扬州磨刀霍霍。
能够不受此战波及,任他施展安民手段的,怕是只有西凉和益州了!
京城洛阳,永乐宫。
刘协一如既往,与朱儁在此私谈。
只是中间桌案上,多了一封书信,一份报纸,一卷诏书。
“将军,他还会是我汉臣吗!”
刘协声音苦涩:“朕久未攻下长安,反被刘备蒙骗,着实难有信任之人!当日高处送别,他虽然对朕多有不敬,但朕却信他一言,天子该有天子的体面,这才将皖城当做朝廷退路!可现在……”
他抚了抚袖弩,心头感慨万千。
当日情形历历在目,他相信陆远真心实意,不想让他受辱,才送出此物。
而他却早已有了死志,绝不会再受囚笼之苦。
只要皇室中有合适人选,保他大汉香火不断,他就可以将皖城当做退路,放手一搏。
可惜放眼天下,他们皇室尽是叛逆。
而皖城这条退路,却率先打了大汉一记耳光,并将之公之于众!
“闲若假寐之狐,势若捕食饿虎!”
朱儁轻叹一声:“陛下不必多虑,陆将军如今的饿虎之姿,实则也是逼不得已!非常之时,他如果还守着朝廷规矩,扬州早晚要为反贼所趁!”
他缓缓收走桌案上的诏书,意思显而易见。
压下此事,权当不知!
毕竟陆远千里奔袭,斩杀刘繇,也是解了朝廷一大危局!
“恨不能早生十年,跃马疆场!”
刘协长身而起,兴致萧索:“此事就由将军处理吧!另外他既然要保皇嫂,就不必再派人了!至于刘备,这是我皇室之耻,不可再提!如今颍川战局已解,就该兵临长安了!”
他形单影只,越走越远!
朱儁紧紧皱眉,天子竟然默许了唐瑛之事,而且连贵人伏寿都没提!
不过既然已经和河东卫氏谈好,确实该解决董卓了!
长安,军中校场。
董卓看着一群军中小将比试,正是津津有味。
怀中揽着美人,手上还扣着一张报纸。
一个女子匆匆而来,俏生生道:“爹爹,唤我来何事?”
“闲若假寐之狐,势若捕食饿虎!”
董卓报纸一递,笑眯眯道:“这是为父给你找的夫君,可惜疯了!你在校场中另寻一个吧!张辽,张绣,高顺,都是难得的才貌双全,任你挑选!”
女子本来还在看着校场,闻言顿时俏脸一红,别过头去。
“你这是作甚!我西凉女子,何时学的这般扭捏!”
董卓微微皱眉:“你不必疑惑,陆扒皮虽然害得为父损失惨重,还射掉为父一只耳朵,但军政之事,多有合纵连横,哪来的天生仇敌!只是他太过自大,如今自寻死路,你只好换人嫁了!”
他挥手一指:“你看,我西凉男儿多有豪迈之辈,个个都不比陆扒皮差!刘协竟然以为安抚住河东,就可攻我长安,却不知我军厉兵秣马,正要剑指洛阳呢!”
女子一怔,气得一跺脚,一言不发,径直离去。
“快,把她追回来,不是我的女婿,如何能放心领兵!”
董卓匆忙一推怀中美人,和颜悦色:“去和她说明白,我不是要利用她收买人心,只是为了帮她找个好夫君!对了,要是说不明白,你就投井自尽吧!”
美人匆匆离去,校场依旧一片沸腾!
董卓看了看东方,又侧头望向南面。
心中嘀咕,不知益州情形如何?
那也是个假寐之狐,不知会不会趁自己出兵洛阳之际,学陆扒皮千里奔袭,端自己的长安老巢?
益州,绵竹。
刘焉倚靠睡榻,气色不是很好,却依旧眯着老眼,静看最新报纸。
赵匙坐在一旁,低头沉思,紧紧皱眉!
“闲若假寐之狐,势若捕食饿虎!”
刘焉干咳一阵,乐呵呵道:“这次陆扒皮现了原形,就再也装不出贤臣之姿了!这还只是开端,天下人之后都将关注扬州,我们的时机也就到了,直接赶走张鲁吧!”
他蛰伏益州已久,始终养匪自重,任由张鲁在汉中大行五斗米教。
就是静等此刻天下大乱,抢到益州这份天子之气。
此刻唯一让他忧虑的,是他这身体,到底能够坚持多久!
“主公,思虑伤神,多思无益!”
赵匙眉头皱得更紧了,忧心忡忡道:“张鲁之事,我自会处理,以主公睿智,当知保重身体,才是我益州大计之关键!否则千万谋划,又能如何?”
他与刘焉名为主仆,实为良友。
多年以来相互扶持,亲密无间。
此刻着实忧心,虎父犬子,在刘焉身上体现的最为明显。
这个一手缔造废史立牧,将益州经营成铁桶一块的强势诸侯,膝下几子却俱是废物!
如果刘焉早亡,他们谋算再多大计,又有何用!
“你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这副老迈残躯,怎么也还能再撑几年!”
刘焉不以为意:“这次驱逐张鲁,试试新人吧,甘宁就很不错!倒是刘备等人,四处化缘,烦不胜烦,尽早给他们劝去荆州,免得他们反客为主!”
赵匙连连点头,心头了然。
提拔新人,驱逐刘备,都是为了给其子刘璋做准备!
他本想建议诛杀刘备以绝后患,不过刘焉明显不愿放弃招贤纳士之贤名,另外还想给刘表找些麻烦,这才要将刘备劝去荆州。
不过让刘备去恶心一下刘表也好,他们益州的外出目标,本就是荆州。
“此外,荆州是荆楚豪门的天下,刘表做不得主!”
刘焉气喘吁吁道:“这次陆扒皮凶相毕露,南北劫掠,无论豫州,交州,徐州,荆州,都不会太平!荆楚豪门只为求财!除了孙坚这种杀了他们家主的匹夫,他们都可以妥协!”
“主公放心,我都明白!”
赵匙匆忙打断刘焉,一脸无奈道:“我会趁机厉兵秣马,趁荆州疲惫,将一切准备做足,只等主公身体康复,就兵临荆州!”
刘焉随手丢下报纸,欣慰一笑:“好了,去忙吧!陆扒皮最后一次逞凶,机不可失!扬州大乱之际,就是我益州兵马,兵临天下之时!”
赵匙唯恐刘焉多虑,不敢多言,匆匆离去。
心中暗叹,要是能有华佗,张仲景等神医来给主公瞧病就好了。
如果扬州进军交州,久攻不下,那么扬州内部必乱!
到时他们益州大军沿江而下,抢走华佗等人易如反掌!
他念及此处,顿时加快脚步,找向甘宁!
交州,交趾,龙编。
后世越南河内附近。
交趾太守士燮,同样手持一份报纸,与新逃难到达交州的沛国名士桓邵交谈。
“闲若假寐之狐,势若捕食饿虎?”
士燮看着桓邵,摇头苦笑:“祸福无门,唯人所召!豫州战乱,竟然惊动起一头猛虎,如今刘繇已经自食恶果,但猛虎却终究还要吃人,如之奈何?”
他年过五旬,却依旧精神矍铄。
谈笑风生,举止得体,如同真正大儒。
如果不知身份,根本无法想象,此人就是真正的交州主人。
以太守身份行州牧之事,在整个交州只手遮天,影响力无人能及!
“一头疯虎罢了,终究难逃猎人之手,使君何必担忧!”
桓邵满腔愤懑:“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此人连这份道理都不懂,还敢利用报纸,大肆宣扬,岂不是自取灭亡!”
他依旧记得,那个狠人许褚,一刀斩杀沛王的场景。
也清晰记得,自己在乱民中狼狈鼠窜,满腹文章终究抵不过一柄长刀。
心中对许褚乃至陆扒皮都是恨意无尽,只愿在此静观其自取灭亡!
“先生大才,何以如此失状?”
士燮言语犀利,却依旧慈眉善目,乐呵呵道:“凡有血气,皆有争心,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如今猛虎侧卧,老夫身处虎口,难道还能无忧无虑,静等猎人出手?”
他本想找人了解情况,问问陆扒皮为人。
只是刚一交谈,就对此人大失所望。
猛虎都要到他家门口了,此人还在夸夸其谈,让他等着猛虎自取灭亡?
此时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做这个及时出手的猎人!
“在下一时失态,使君勿怪!”
桓邵微微欠身,以示歉意,尴尬笑道:“饿虎入境,只为肉食!谯郡与沛国经此一劫,犹如飓风过岗,瓦砾全无,只有那些无用百姓得以幸免!不过以交州之大,想必猛虎不到龙编,就已饱腹了!”
他心头记恨陆扒皮,不由再次出言挑拨。
正是应对士燮那句,凡有血气,皆有争心!
“百姓还分有用和无用?”
士燮稍稍错愕,笑眯眯道:“先生,国何以亡?以民为土芥,是其祸也!此人若真能懂此道理,老夫就真要担心了!”
他眸子半眯,交谈几句,就已无意再说。
此人言谈夸张,甚至试图激将自己,简直幼稚可笑!
不过中原一些沽名钓誉之徒,读过几本书,就互称名士。
但那个陆扒皮如果是凶残成性,杀人无算,他并不惧怕!
他交州本就地广人稀,有的是地盘转战周旋,自可让其陷于其中,进退两难。
但如果陆扒皮是以军事强取,怀柔招抚,反而会让他交州百姓难以同仇敌忾,他也需要另寻手段。
“使君既然有此忧虑,何不联系荆州?”
桓邵循循善诱:“辅车相依,唇亡齿寒!如今疯虎肆虐,忧虑者何止豫州与交州!使君只要振臂一呼,号召荆州与徐州共同防御,必能拒疯虎于家门之外!”
他已经看出了士燮的不耐烦,只是心中依旧不甘。
陆扒皮抢他奴仆,毁他田产,这口恶气岂能不出!
“先生果然大才,那就为老夫跑一趟吧!”
士燮满脸堆笑:“老夫之所以能在交州立足,不仅明白众怒难犯,专欲难成,更知道一日纵敌,数世之患!既能奉朋友以美酒,也能赏敌人以刀兵!”
他无意再说废话,起身扬长而去!
想要了解陆扒皮为人,还是得另想办法。
桓邵呆了呆,得亲自去荆州?
不去就是敌人,就得挨刀兵?
荆州,襄阳。
刘表同样为一份报纸忧虑,夜不能寐。
天亮不久,就匆匆找来蒯良商谈。
“闲若假寐之狐,势若捕食饿虎!”
刘表一声轻叹:“子柔兄,江东猛虎尚未退却,如今却又来了一头饿虎,千万石军粮尚且不能满其腹,如之奈何?”
他心中苦闷,来了这荆楚之地,就处处受制于人。
虽是借助了这些荆楚豪门的势力,让他得以迅速平复荆州。
但这些家族索要无度,各郡太守竟然没一个他自己亲信!
甚至蔡瑁刚死,各大家族就已齐齐举荐,由黄祖担当江夏太守。
如此还不满足,黄祖赴任不久,竟然又举荐其子黄射担当章陵太守!
以至于他除了一个空名头以外,任何行动都要与这些家族商量行事。
之前黄家送出了千万石军粮,并且与扬州通商,事前他竟毫不知情!
简直只是把他当一个玩偶摆弄!
“深沟高垒,以避其锋!金银财宝,以削其志!足矣!”
蒯良漫不经心:“我等抵挡孙坚,是因其残暴不仁,先斩王睿,后杀蔡瑁,一旦让他入主荆州,我等都无活路!但陆扒皮不同,他困兽之斗,只为求财!如今商路已通,正是互利互惠,何必妄动刀兵!”
虽然蔡瑁是被徐庶算计致死,但还没人想到陆远身上。
以孙坚的残暴,诱杀蔡瑁再正常不过!
哪怕之前派去质问孙坚的士卒,都已被当场斩杀,根本没有一句解释!
以孙坚的性格,不解释也正常,真要解释他们也未必信!
正如之前杀王睿时,也不过顺口说了一句坐无所知!
反而蔡瑁为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四处都能跟人结交!
借着与曹操的一点交情,就能攀上陆远,还帮忙训练水师。
当时任职江夏太守,想着与孙坚密谋大事,极为正常!
也许正是想引孙坚入荆州,结果条件没达成而已。
毕竟蔡瑁之前就曾提议过,荆州需要一个强势军侯,护他们各大豪门安危!
刘表看了看蒯良,长长一声叹息:“子柔兄,松柏之下,其草不殖!我荆州可让饿虎一日果腹,难道还要养着饿虎日日温饱?”
他听到答案,心头更是憋闷。
早知如此,就该留任京城,手握北军兵权。
可惜现在北军已灭,他的军中亲信无一存活。
而新组建的北军却由曹操统领,在颍川与袁绍一党打得有声有色。
而他这个由董卓提拔起来的刺史,到现在连州牧都没要到。
显然朝廷对他之前所行,也颇为芥蒂!
“使君多虑了!多行不义必自毙!”
蒯良不以为意:“君子务知大者,远者!陆扒皮其人行事,后果都在史书上,何必为此分神!即便有所忧虑,也该是交州士燮,徐州陶谦,尚且轮不到我荆州!”
他长身而起,姿态显而易见,无意多谈了!
刘表一阵无奈,揉着太阳穴试探道:“子柔,我欲派人出使徐州,共商防护大计!论及文武双全者,你看是文聘合适,还是零陵邢道荣,抑或长沙魏延?”
这都是他新提拔的小将。
说是出使,更是试探,各大家族能不能分出一些职位,给他亲信以重用!
“文聘,魏延,邢道荣…”
蒯良呵呵一笑:“…使君之事,自己定夺就好!不过听说袁术谋士杨弘,只因稍稍算计了一下陆扒皮,就被砍了脑袋,之后还害得袁术赔了千匹西凉战马!这等事情,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刘表神色一亮,还好,荆楚豪门没把事情做绝!
以后军中,总算能有几个他的亲信!
他极目远眺,似乎能看到扬州,看到吴郡,越过江面,看到徐州!
徐州,广陵。
陶谦手持报纸,同样在江边极目远眺,打量对岸吴郡。
一份报纸,让他辗转反侧,连夜来到广陵,查看沿江防务!
“闲若假寐之狐,势若捕食饿虎?可笑!”
新任广陵太守王朗语气笃定:“使君不必多虑,许劭此人,不过一哗众取宠之徒!其人论调,何必放在心上!就算陆扒皮真是猛虎,想要越过江面,也总要插翅才行!”
他是天下名士,最看不起陆扒皮这等赳赳武夫!
何况这还是一个月旦评主持者,许劭的评价!
他恨不得许劭亲自前来,让他以满腹经纶,骂得许劭自此羞于见人!
实际在他们这些名士眼中,许劭就是一江湖卖艺之辈。
月旦评不过一民间组织,既不敢抨击时事,也不敢妄议朝政。
即便评价人,也是小心翼翼。
孙坚无故杀王睿,许劭就未发一言。
曹操短刀威胁,许劭就只能苟且偷生!
这种不入仕的民间戏耍,算什么东西!
“如果陆扒皮打造战船呢?”
陶谦面无表情:“你可知陆扒皮千里奔袭,攻城时用了多久?半刻钟!如果真到兵临城下之时,庐陵城挡得住吗!而且陆扒皮若从庐江出兵,无需渡江,就可直达广陵城下!”
他已经通过及时贿赂朝廷,升任州牧。
虽然如今乱世,州牧和刺史毫无区别,只是个名声而已。
但他这样的文人名士,生死以外,要的岂不就是一个名声!
可惜如今名声有了,却遭遇了生死难关。
陆扒皮要为朝廷南征北战,再北上就是他徐州了!
每每想起讨董之时,陆扒皮的强势霸道,讨逆军的凶残冷漠,都让他寝食难安。
何况现在这头饿虎正要敲门!
王朗一怔:“还有陆路?那怎么办?”
陶谦看着一脸迷茫的王朗,忍不住悲从中来,气急败坏道:“是我问你,那怎么办?”
两人看着江面,齐齐无语!
与此同时,江对面的扬州。
陆远正立身在一座青楼下,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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