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武还是太莽撞,看不透此局微妙,这必然是陆扒皮已经到了!”
“无论是不是陆扒皮,我等都要防患于未然!”
“正是如此,南海郡海上贸易,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之前陆扒皮就曾千里奔袭,奇袭豫州,有此先例,现在来我交州也不足为奇!”
“我等早已布局在先,南海郡驻兵五万,正是为了防备陆扒皮,诸位不必担心!”
……
一群人吵吵闹闹,皆是讨论着南海郡战局!
实则还是关心南海郡商路,那里的海上贸易,关系着所有人的经营!
不过各类声音俱起,却也更加明确!
让士燮的麾下,各个部分一目了然!
大群士家亲族!
合浦太守士壹,九真太守士䵋,苍梧郡都尉士廞,日南郡都尉士祗,郁林郡都尉士徽,交趾郡都尉士干,合浦郡都尉士颂,九真郡都尉士匡。
正是这些人,牢牢把持着整个交州的军政!
让整个交州,俱为士家所有!
此外还有忠诚于士燮的两员武将,桓发和甘醴!
一群中原名士,同样在此高谈阔论,实则却也都奉士燮为主!
如避难而来的,桓邻,桓治,桓晔,刘熙,薛综!
他们在天下声名不显,但身在交州,彼此吹捧,也皆以名士自居!
而汝南三人,则是真正名士!
如同袁徽,如今袁术麾下谋士袁涣之弟!
袁忠,出身汝南袁氏,更是闻名已久!
程秉,以经学成名,常与郑玄等经学大家交流学术,探讨时局!
此外还有荆州刘表派来的三人!
已经被架空的苍梧太守,史璜!
前来与士燮谈判,尚且动机不明的刘表使者,吴巨!
在交州盘踞已久,随时等待朱符暴毙,伺机窥视交州刺史位置的刘表麾下,赖恭!
另外还有两个和尚,一心在交州普度众生!
一个是来自西域,康居国大丞相之子,康僧会!
另一人则是率先接受了佛门理念,虔诚的佛家门徒,牟融!
士燮看着客室内众人,心头也不禁一阵烦躁!
之前自己海纳百川,却也没想到引来这么多妖魔鬼怪!
已经打发走了夸夸其谈的桓邵,偏偏还有这么多无用之人!
他稍稍沉吟,心中有了主意,随即大步进了客室!
客室众人俱是为之一静,或抱拳,或拂袖,或双手合十,各自施礼!
口中称呼也是千奇百怪!
使君,兄长,爹爹,叔父,大人,善男子……
士燮虚手微抬,并未与众人过多寒暄!
只是走到两个和尚身边,慈眉善目,乐呵呵道:“两位大师,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这点琐事,岂敢惊动佛门!”
如果是往日,他依旧会保持虚怀若谷的姿态,不会介意这两人在场!
但此刻他们得商量要事,人多耳杂!
这两人天天弘扬佛法,对此事毫无助益!
反而容易泄密,必须得率先赶走!
“这位善男子,我佛欲普度众生,救天下百姓脱离苦海,此事小僧岂能置身事外!”
康僧会一脸慈悲:“如今交州百姓,已有多人明心见性,见性真佛,扬州陆施主却气势汹汹而来,欲图惊动交州净土,此事小僧又岂能置之不理!”
他一脸虔诚,话一说完,就又念了一声佛号!
弄得客室众人都是脑中发懵,根本不知道他想怎么管!
难道要去度化陆扒皮,让陆扒皮皈依佛门?
“大师慈悲为怀,老夫佩服!”
士燮云淡风轻:“我交州百姓,如果人人信佛,一心忍耐顺从,不顾今生疾苦,不再尝试造反闹事,只等死后前往极乐世界,倒也是好事!只是人人不事生产,个个伸手化缘,谁来奉养佛祖?”
他对这外来和尚的理念并不认同!
之前还能为了名声,不予计较!
此刻倒刚好借题发挥,彻底解决这两个碍眼麻烦!
康僧会双手合十,刚要以佛理辩驳,士燮却已再次开口!
“大师,我交州贫瘠,养不起佛祖,还请你高抬贵手!”
士燮笑容和煦:“扬州富足之地,百姓却不知我佛慈悲,还在为红尘忙碌!此刻正需大师以佛法拯救,度他们脱离苦海,早日专心礼佛,不要再为红尘琐事开荒种田,为虎作伥!”
他顿了顿,继续道:“以身噬虎,割肉喂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师慈悲为怀,应该不会介意陆扒皮凶名吧!一路前去,纵然有所危险,也是佛祖考验,大师不必多虑!”
他看着康僧会脸色,不等对方开口,再次抢先发言:“来人,护送两位大师前往扬州,祝愿我佛……嗯……越办越好!”
一群士卒如狼似虎,同样没给康僧会和牟融说话的机会!
气势汹汹,架着两人肩膀就走!
客室中一地狼藉,只有两声佛号越传越远,渐渐无声!
“让扬州百姓人人信佛,不事生产,只等陆扒皮来奉养,倒也是件趣事!”
士燮背负双手,环视众人,一脸和善笑容!
他是祸水东引,这两人在交州大搞佛教,弄得一群百姓不干农活,天天化缘,着实麻烦!
不如趁机送到扬州,让他们恶心陆扒皮去!
同时也要让客室众人看清,他才是交州之主!
言出法随,不容拒绝!
一群人再次施礼,口称圣明,如同朝廷早朝!
称呼依旧千奇百怪,使君,兄长,爹爹,叔父,大人……
但也终于少了个善男子,这个最别扭的叫法!
“好了,商议大事吧!”
士燮目光逡巡,和颜悦色:“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无论番禺城之事,是否与扬州有关,我等都不可大意!如今之计,还请史太守,吴使君,赖将军前往番禺,一探究竟!”
打发走两个和尚,他也再次盯上了刘表一系!
如此机要事务,怎么能让刘表的人在此窥探!
正好趁此机会,借刀杀人!
将刘表派到交州,心思叵测的几人彻底清理!
有南海士武在,必定能明白他的心意!
无需与刘表翻脸,将这些人送给陆扒皮即可!
他话音落下,客室中众人顿时目光汇聚!
齐齐看向了苍梧太守史璜,以及吴巨,赖恭。
“大人,如此情况,已经无需查探了!”
史璜脑中发懵,强自镇定道:“番禺城异动,必是陆扒皮所为!陆扒皮善出奇兵,始如处女,后如脱兔!观其以往行事作风,此时必定已千里奔袭,大军入境!我等还该早做防范才是!”
他是刘表派到交州的苍梧太守,可惜麾下却无一兵一卒!
荆楚豪门虽然愿意奉刘表为主,却不愿为刘表扩张势力出力!
以至于他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到了交州,就已直接被架空!
甚至一直被挽留在交趾,如同幽禁!
要不是士燮不想与刘表翻脸,怕是他也难以自保!
不过此刻士燮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借刀杀人,他也不由胆战心惊!
“辅车相依,唇亡齿寒!如今饿虎捕食,我交州有难,荆州又何以幸免!”
士燮沉声感慨:“可惜我交州并无大才,倒是史将军慧眼如炬,堪称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当此危急存亡之际,只有史太守等人亲自前往,才能为我交州与荆州百姓,谋一条生路!”
他与南海士武同样强势,却不像士武一般蛮横无理!
即便要让人听命赴死,也会讲出一番大道理!
正是如中原名士交口称赞的一般,博古通今,大义详备!
史璜还要辩解,却见士燮已经眯眼含笑,微微向外挥了挥手!
一群士卒再次冲入客室,不由分说,将史璜,吴巨,赖恭三人带走!
几声大人越喊越远,渐渐微不可闻!
“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可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士燮环视众人,沉声道:“此人所言不虚,陆扒皮惯有手段,正是奇兵突袭!而陆扒皮与荆州,徐州,都已打过交道,堪称腹心无虞,此刻怕是已经全军出动,兵临交州了!”
如今陆扒皮风头正盛,打探其过往并不困难!
他对陆扒皮已经有所了解,分析此事也算不得艰难!
只是他话音一落,客室中当即又响起一阵哗然!
“全军出动……他怎么敢?他口称朝廷栋梁,怎么敢无故犯我交州!”
“势若捕食饿虎,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此时扬州并无大敌,他没了威胁,确实极可能大军压境!”
“可惜徐州陶谦,懦弱不堪,一州州牧,竟被他肆无忌惮勒索!”
“荆楚豪门也是如此,毫无进取之心!不只被陆扒皮大肆敲诈,竟然还与陆扒皮随意通商,任由荆州物资外流!”
“他们不愿招惹陆扒皮,正是为了置身事外,让陆扒皮困兽之斗,来我交州肆虐!”
一群中原名士高谈阔论,分析着陆扒皮行事种种!
甚至也想到徐州,荆州任由陆扒皮逞凶的关键!
只是却没有一人,提起当今之际,他们该当如何!
“好了,怯生于勇,弱生于强!诸位都是天下名士,如今计较这些因由,又有何益处!”
士燮面沉似水,语气淡淡:“止戈为武,宣公故事犹在,难道诸位数典而忘祖,对此一无所知?纵然我交州不得支援,但也并非不能战!番禺城内的五万大军,正是为了应对此局!”
他对这些中原名士,同样没什么好感!
个个自负才学,却来交州抢他士家的奴仆!
如果不是为了名声,这些名士早已被他驱逐出境!
当下时局险要,这群名士依旧一无是处!
只知道高谈阔论,平白扰乱军心!
这也让他心中烦躁,一时失了礼贤下士之风!
客室众人感受到士燮怒意,不由个个语气一滞!
一时齐齐施礼,再次口称圣明!
称呼依旧千奇百怪,却终究少了,大人,善男子,这些荒唐叫法!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捕食饿虎,也总有力竭之时!”
士燮面无表情:“我交州大军布置番禺,正是为了防备陆扒皮的蓄势一击!只要陆扒皮选择攻城,与我交州大军苦战,必会陷入番禺之中,士气也会不断衰竭!”
他目光横扫,越过一群中原名士,在他士家子弟身上迟疑片刻,终于看向了甘醴!
此刻战局,不是跟陆扒皮比名声!
所谓名士的互相吹捧,自然无用!
而他士家虽然在交州树大根深,亲族子弟分布在交州各地,把持着交州的军政要务,却终究都和他一样,根本没上过战场!
往日养着大军,也只是用来镇压当地百姓叛乱!
此刻面对陆扒皮,他们士家子弟自然稍显逊色!
而略微知兵的大将,都已到了南海前线,准备大战。
在场众人,也只有甘醴和桓发,勉强堪称将领!
“使君所言极是!”
甘醴当众站起,振振有词:“陆扒皮陷入鏖战,必不能久!我交州只要再行募兵,从苍梧与南海水陆并进,配合士武将军麾下大军,必能将陆扒皮一举击溃,甚至阵斩于此!”
他早有计划,正等着士燮发问,以便当场豪言!
免得被一群中原名士纠缠,用大道理讲的他脑壳生疼!
心中自有豪情迸发,如果将陆扒皮阵斩于交州,他必定因此名扬天下!
“也好,征兵事宜归于各郡都尉!”
士燮微微点头,沉声喝道:“大战不止,征兵不停!只要点够一万大军,就立刻前赴后继,支援番禺战场!甘醴与桓发分别领兵,以南海和苍梧水陆并进,务必将这头发疯饿虎留在交州!”
各郡都尉,都是他士家子侄!
虽然面对陆扒皮,上阵杀敌有些勉强!
但在各郡征兵,让各个世家尽出奴仆,倒也并非难事!
甘醴与桓发同时神色一震,抱拳施礼,慷慨激昂:“末将领命!”
他们都在心中野望,此次大破扬州大军,阵斩陆扒皮!
就此建功立业,扬名天下!
一群士家子弟同时抱拳,信誓旦旦,愿意在此时为士家排忧解难!
袁忠稍稍迟疑,拂袖施礼:“使君,如果大军是以一万为基数,分批前往,会不会是兵家所说的,添油战术?”
他是中原名士,学的是儒家学说,实则对兵家知之甚少。
只不过他出身汝南袁氏,耳濡目染,终究有些了解!
而且以他出身,只要袁绍还在北方做大,他就不至于被人随意呵斥!
这才让他敢于随意出口,以猜测劝谏!
“胡说八道!这是十面埋伏!”
甘醴拍案而起,言之凿凿:“层层布局,分批围杀,昔日兵仙韩信,针对楚霸王项羽之勇,正是用了十面埋伏之计,使楚霸王转战四方,昼夜不得间歇,终究人困马乏而死!”
他心有大志,岂容这个夸夸其谈的中原名士耽搁!
“甘兄所言极是,当下战局正是如此!”
桓发意气洋洋,豪情满怀道:“此刻南海,与昔日垓下,何其相似!楚霸王与陆扒皮同出江东,尽皆陷于南海乏战之中,岂不正是天亡之时!”
他与甘醴心志相似,唯恐这个中原名士胡搅蛮缠,坏了自己大事!
“垓下之战,岂可与如今相提并论!”
袁忠据理力争:“垓下之战,无非是张良与陈平不要脸皮,公然撕毁和约,而韩信不惜人命,才打出一场惨胜而已!他们不顾脸皮,不要良心,可以打败讲究规矩的项羽!但陆扒皮行事,会和项羽一样讲究规矩吗!”
他不懂兵法,却也知道此战因由!
太史公的史记最为可信,记载的详详细细!
当时的局面,只要不顾脸皮,不要良心,自然可以欺骗贵族出身的项羽!
但如今陆扒皮,岂会再犯当年项羽之憾事!
“好了,兵争之道,死生之地,谈什么颜面!”
士燮一锤定音:“各将士依计行事,生死存亡之间,不可顾忌个人荣辱!各郡都尉积极募兵,人数过万,则由诸位依次领兵前往,十面埋伏!”
他倒不懂什么兵争之道,也从未参与过沙场大战!
只是当此关头,武将想要建功,名士却还在考虑颜面!
如此相比,他自然更愿意相信武将!
定下此事,他也无心逗留,大步走出客室!
直到书房前才稍稍驻足,看着前方老奴,神色稍显复杂!
老奴之前犯错,如今已被割了舌头,看起来奄奄一息!
“你这舌头割了,倒是可以与你说说真心话了!”
士燮轻声感慨:“陆扒皮这个疯子,与荆州,徐州都有得商量,为何至今没有与我一封书信?他就不想与我商量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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