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如同白日见鬼!
“老哥,你这是怎么了?”
陆远神色坦然,一脸关切:“如今你我同舟共济,荣辱与共!两肋插刀之计已竟全功,老哥如此姿态,是不喜欢我的诗,还是因未能登船,转而迁怒于我了?”
可惜曹操还是老脸木然,瞠目结舌!
唯有未及闭嘴,露出的两颗门牙金光灿灿,褶褶生辉!
公孙离却已纵马巨石,明媚一笑:“将军,此诗深沉饱满,雄健有力,想来曹将军也还在为此震撼,从中品味吧!”
这是她看中的男子,她自然无有疑惑!
何况她本就知道,陆远多有豪迈,出口成章最是正常!
壮士初横槊,饮马过大江!
这是何等豪情!
想来曹贼也是在为此震撼!
这让她也不禁与有荣焉!
“这是我扬州之过,我扬州怠慢了老哥!”
陆远唏嘘:“老哥越陌度阡,枉用相存!我亦有心与老哥契阔谈宴,心念旧恩!可惜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老哥终究未能登船,又能在何处栖身?”
他摇头感慨,曹操却猛地一个激灵!
一腔豪情直接憋去了大半,反而满面狐疑!
“行之,言重了!”
曹操手束玉带,却还在微微颤抖,重重喘了两口粗气,终于强自稳定心神,若无其事道:“你我同舟共济,并非此船,老夫又岂会真正在意这一虚礼!”
一时一势,局势瞬息万变!
他得了兰陵的金银,终于得以腰束玉带!
战事犁庭扫穴,他与陆远也都如愿以偿!
陆远尽取徐州之地,而他静看豫州二虎相争,随时准备出手!
只是他一首观沧海已经是活见鬼了!
可现在另一首短歌行也被陆远读出!
这算什么事!
他纵然狐疑,但想破头皮也想不出究竟!
陆远却是忍俊不禁,豪迈一笑:“老哥大气!当下老哥虎视豫州,不知有何计较?”
“行之,你我先不论其它!”
曹操缓缓平复着思绪,紧绷着老脸道:“你先与老夫说句实话,老夫身边,到底谁是你的人?老夫人在你船上,不怕你监视!你说出来,老夫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他本就多疑,此刻更是疑神疑鬼?
转眼已经想过身边所有亲信,都不该有陆扒皮的细作才对!
可此事着实怪异,除了细作还能有什么?
难道他与陆扒皮之间,真的可以惺惺相惜?
“老哥,你这是什么话!”
陆远言之凿凿:“我就算安排了人在你身边,能监视你言行,难道还能看透你想法不成!你对豫州的计划,我总需亲自问一下!”
曹操迟疑一瞬,不由老脸一沉!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陆扒皮在自己身边安排了细作!
只是看不透自己想法,才来亲自过问豫州计划?
不过之前的诗句是怎么回事,那还在腹中没说过呢!
曹操稍稍思忖,当即抛开了诗句一事!
此事太过离奇,多思无益!
反倒是身边的细作,必须得弄清!
元让,妙才等同族兄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背叛自己!
最容易反复的,还是于禁和枣祗!
尤其于禁,之前诸侯讨董,在鲍信麾下时,就已和陆扒皮有过皖城之约!
之后又是在兖州危难之际,背叛鲍信,投到了自己阵营!
这厮本就反复无常,最容易背叛自己!
曹操有了定计,当即也没再多想,之后防备些就是!
稍稍沉吟,漫不经心道:“豫州计划,还是要看世事变幻!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论大军封赏吧!”
他上了陆扒皮的贼船,处境最是尴尬!
对于麾下一群大将,他既没实力像袁绍一样自行封赏,也没地盘可封!
反而他替陆扒皮背着黑锅,始终堵着虎牢关不放!
直接将天子困成了洛阳令,使得朝廷对他恨之入骨,更不可能封赏于他!
如今麾下大将的武职,也终究要靠陆扒皮帮忙!
“大军封赏,的确迫在眉睫!”
陆远气定神闲,春风满面:“老哥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麾下将士!尤其像于禁于文则这等有勇有谋的猛将,始终为朝廷而战,却没有朝廷武职,未免惹人心寒!”
他见着曹操疑神疑鬼,也就顺势而为推了一把!
此事本不在他计划之中,对于成败也并不在意!
“行之记得就好,也不枉老夫助阵一场!”
曹操面无表情:“不过老夫麾下将士,人人皆为朝廷死战,却没有朝廷武职,此事太过寒酸!其中勇烈者如元让,妙才,比比皆是!此事还需行之费心!”
他暗自咬了咬牙,果然是于禁!
不过陆扒皮诡计多端,其中离间计也不可不防!
总归以后疏离此人就好!
“老哥放心,我岂会亏待自己麾下!”
陆远笑容满面:“老哥应该知道,我麾下猛将周泰,救下了妙才将军小女!如今他们两情相悦,婚期将至,我自当给他们一份殊荣,也不负你我两军同舟共济之情!”
曹操老脸终于一缓,神色稍稍复杂:“此事,多谢行之了!如此,甚好!”
他老谋深算,自然看透了陆远心思!
有了这层联姻,他的小女自然也就无从提起了!
可他膝下三女还住在陆府,这算怎么回事!
陆扒皮却始终不愿认账,也一直是他一块心病!
难道此刻再去皖城,把小女接出来?
“举手之劳,老哥不必放在心上!”
陆远心不在焉:“只是周泰这个混账,我把他爵位封到徐州,他却说徐州疲敝,无人屯田!总想效仿老哥的军屯,请枣祗过来指导,此事倒让我为难了!”
枣祗在史书上并不出名,不过陆远却对这类人格外看重!
大战中的猛将之争纵然精彩,却离不开背后无数人的支持!
无论历史还是此刻,曹操能够得以一地立足,都离不开枣祗的军屯制!
没有军屯,曹操甚至都无法摆脱张邈,更何况对决袁绍!
他扬州改革变法,有意开拓进取,就少不得这些敢为人先者!
而且他也料定,曹操对枣祗不会重视!
这倒并非曹操智短,只是受时代格局的限制!
正如历史上曹操重郭嘉而轻陈群,重荀攸而轻刘晔!
没有长谋支持,曹操终究没有一统天下!
致死也只是三分天下之中,一代枭雄而已!
“军屯……扬州会缺百姓?”
曹操并不知陆远对徐州的具体规划,只是稍稍疑惑道:“如果枣祗愿意,让他前来倒是并无不可!只是你们扬州规矩,老夫都有心效仿,何以在徐州军屯?”
他的确如陆远所想,并未在意枣祗!
不过其中原因,也稍有一些其它隐情!
首先是军屯制度已经完善,枣祗从提议者变成了执行者,意义就已不大!
这与发明远程导弹,和发射远程导弹一个道理,无需多想!
其次是扬州规矩,也让他起了心思,有心试探在豫州施行!
到时恐怕军屯都会作废,更何况军屯的执行者!
不过公然挖他麾下谋士,他也总要表示一下!
免得陆扒皮这厮得寸进尺,打起其它主意!
“老哥有所不知,我扬州处境实则极为艰难!”
陆远长吁短叹:“我本想将细盐送与老哥一份,让老哥轻取豫州!可忽然得知,此举竟需八百万民力!哪怕有徐州三百万百姓助力,也还需五百万百姓支持!”
曹操心中一毛,这是图穷匕见了?
说了这么多,还是为了民力?
可这厮有愧于自己,还敢打自己根基的主意?
“行之,豫州战乱,百姓十不存一!”
曹操沉声叹息:“纵然老夫治下,还有着几十万百姓,于你而言也是杯水车薪!曹洪若不战死,以其人脉倒可在关中多一份助力!可惜……此时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他迟疑一下,又摇头轻笑:“大耳贼这个混账,竟然说曹洪死于行之手中!以此挑拨离间,真是不知所谓!行之觉得呢?”
陆远怔了怔,此事露了?
可刘备怎么会知道?
不过空穴来风,必有蹊跷!
此事只要曹操着手调查,就总会找到真相!
陆远不禁神色一敛,不动声色:“大耳贼所言非虚,此事是我所为!不过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事到如今,他倒也无需掩饰!
锤子已经备好,大不了先行下手!
公孙离却是动作更快,刀光一闪,已经横搭在了曹操脖颈,冷冰冰质问:“曹将军意欲何为?”
将门虎女,自然雷厉风行!
而且此刻公孙瓒哪怕腹背受敌,也是风头正劲!
反而曹操势微,只是虎牢关前一个钉子而已!
“你这女子……快把刀挪开!”
曹操老脸一板,阴阳怪气:“你还没出嫁呢,就这么急于维护?老夫能提起此事,还会怕死不成?何况老夫还有两颗门牙在,此时还死不得!”
他想着自家小女,心头也不由更是烦躁!
陆扒皮一艘破船,对公孙瓒和孙坚都有了表示!
怎么就不愿对自家小女认账!
“行之,何以解忧?”
曹操绷着老脸,面沉似水:“事不可违,老夫还会执着于旧事吗!你知老夫心境,难道还不懂老夫?此事老夫没对任何人提起,这只是大耳贼的一番挑拨而已!”
陆远心头一亮,当即恍然:“老哥,好气度!”
他随手夺回公孙离佩刀,却也明白了曹操!
这厮宛城之败,被张绣坑死典韦,曹昂,外加那个小皮条!
不过最终还是未提此事,接受了张绣的投降!
其中对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枭雄姿态!
此时曹洪已死,曹操显然也无意为此横生枝节!
干脆不闻不问,直接说成了大耳贼的挑拨离间!
这于他而言,自然是省一麻烦!
不过大耳贼的消息来源,还是得调查一下!
倒也不用亲自为之,交给锦衣卫就好!
“行之,可还记得军中一顿苦酒?”
曹操轻吐一口浊气,肃然道:“你向来心如铁石,杀意决绝!可老夫却还记得当日誓言,将来你若败了,老夫会救你一命!”
他神色坦然,毫不作伪之态!
“老哥,好心胸!”
陆远由衷一赞,转而放声大笑:“无论你败不败,你都是一颗好钉子!”
曹操呆了呆,这算是给自己一个保证?
陆远却已纵马而去,豪情激荡:“老哥,我的《观沧海》如何?海纳百川……混账小皮条,把人送回去!让老哥再乱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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