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家主?”
陆远目光扫过徐庶,略显无奈,转而盯向帐边一个老者,语气淡淡:“老先生有何见教,不妨直言!”
他已将河东残局交给徐庶,自然不愿理会这些琐事!
何况他对河东心意已决,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只是徐庶绝非无的放矢之人,此刻已将人带来!
他也总要在众将面前,维护徐庶威严!
“陆将军,久仰!”
老者衣紫腰金,神色却格外颓败,微微颔首,嘶哑着嗓音道:“老夫此来,只为给将军一个交代!愿以老夫一命,换我卫氏一丝血脉存世!”
他并未施礼,却无任何突兀之感!
虽然神色颓唐,却依旧难掩一身华贵尊荣!
这是久居上位者的威严,也是真正豪门的底蕴!
一代富贵,只能贵人衣表,正如帐内众将!
三代富贵,却能养一门贵族,如同四世三公的袁家!
不过他河东卫氏绵延近四百年,已有近二十代富贵!
二十代富贵养出的威仪,让他一身气度,丝毫不逊于大汉皇室!
“老先生快言快语,陆某敬佩!”
陆远击掌赞叹,笑呵呵道:“可惜事已至此,老先生之命已经归我扬州,无法作价交换!倒是老先生顾虑,实是杞人忧天!我扬州行使大汉规矩,既无法外之人,也无株连之罪!”
事到如今,他自然无意与老者多说!
之前恩怨种种,都将随河东卫氏被灭,而彻底烟消云散!
死人不会记仇,他又何必多费唇舌!
“时也运也,老夫明白!”
老者轻喃,沉声感慨:“我卫氏起于微末,先祖曾与牛马同栏!筚路蓝缕,百战余生,才有了而今威望!可惜子孙不孝,早已忘了先祖铁血,数百年竟然再未出过一个将才!”
他长长叹息一声,摇头苦笑:“子孙日益骄纵,为一女子开罪将军!偏偏后知后觉,未能及时扼杀将军,以至于今日祸事,这是老夫之过!”
陆远微微皱眉,面无表情道:“事到如今,老先生还请直言!陆某有心给老先生一份体面,可惜却没那么多耐心,听不得老先生故事!”
他听着这老家伙当面感慨,遗憾未能及时将他扼杀,也不禁心头触动!
自他起兵以来,见到过世间太多嘴脸,其间罕有真诚!
能如此人这般生死面前,言行无忌者,还是初次!
不过此人感慨事宜,听起来总是有些刺耳!
“将军见谅!老夫将死,难免心有戚戚!”
老者在帐内环视一圈,开诚布公:“老夫自然信得过将军,只是信不过将军手中的快刀而已!毕竟我卫氏子弟还未见到将军,就已死于非命,老夫也不免心存疑虑!”
甘宁眉头一挑,眉宇间戾气横生,恶狠狠道:“老子杀的,你不必疑虑!老子不只能杀你卫氏子弟,你若再敢废话,老子还能杀你,再杀光你支支吾吾的卫氏血脉!”
他一个水贼出身,当然更听不得这些废话!
当下也只等主公一声令下,暴起杀人!
只是看着徐庶,却也不禁满心疑惑!
这种人在外直接斩杀就是,何必带过来啰嗦!
“老夫可死,但我卫氏血脉却不能断!这也正是老夫此来目的!”
老者看向甘宁,眼角不自禁跳动一下,强行转开视线,面沉似水:“将军起于江左,与楚霸王出身江东,不过一江之隔!老夫想问将军,是要效仿高祖得道多助,还是遵循霸王,失道寡助?”
陆远敲了敲桌案,言笑晏晏:“老先生,看来你还是不懂陆某啊!天下无知者众,可老先生怎么也会如此糊涂?陆某已经说了,没那么多耐心!”
文人交谈,自是引经据典,循循善诱!
只是他出身行伍,哪愿听这些说教!
何况他与此人是灭族之仇,无从化解!
陆远话音落下,当即看向在场众将,笑眯眯道:“文人诡辩,总要先说为了你好,以便让你无法反驳!今后听到此类话语,都要警惕一些,以免上当受骗!”
太史慈一挠大胡子,干巴巴笑道:“主公说笑了,俺娘就常说为了俺好!之前让末将追随孔融,也说过为了俺好!不过末将明白孝道,并非百依百顺,自然不会让老娘留在青州涉险!”
众将互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
家有老娘的,都是心头了然!
如果凡事只听老娘一句为了你好,恐怕早都死于乱世了!
当即开始七嘴八舌,插科打诨!
只有徐庶稍稍尴尬,一时不知所言!
毕竟河东卫氏族长是他带来,此时却成了众人笑料!
他也不禁看了看身侧老者,心头暗自嘀咕,此事是不是做错了!
主公显然无意与此人废话,之前询问几句,也只是碍于自己情面而已!
“陆将军!老夫并非戏言,还请将军三思!”
老者紧紧咬牙,一字一顿:“楚霸王一味强势,不知施恩,因此失了天下!高祖皇帝合纵连横,凡是留有余地,最终得了天下!将军若是志在天下,就该给我卫氏留丝血脉!老夫虽不畏死,但我卫氏不可灭!”
他语气低沉,继续道:“我卫氏身为大汉武勋,虽然久不出世,但也为天下瞩目!将军如果不留余地,必然再难得京城一份支持!甚至西凉马家,也会物伤其类,兔死狐悲,率先起兵反抗将军!”
他毕竟是一大豪门之主,哪里受过如此轻视!
何况早已心存死志,此时也更言行无忌!
言语虽然还是奉劝,但也隐隐带了一丝威胁!
意思显然,如果他卫氏被灭门,天下豪门都将引以为鉴!
尤其是西凉马家,同为大汉武勋世家,更会率先反抗!
一旦西凉参战,必会打破关中平衡!
当然他此时劝谏,只为他卫氏求存,绝不是为了扬州着想!
不过这也正是他此行底气!
“老先生,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是不懂陆某!”
陆远缓缓敲着桌案,不疾不徐道:“陆某与你卫氏结仇,只因卫仲道威胁而已!现在你也来威胁陆某,却不知我辈行伍中人,可以死战,可以树敌,却绝不能被人威胁拿捏!”
他摇头失笑,继续道:“徐晃以五万精骑陈兵河畔,想与我亲卫军对峙!可我军如果处处如人所料,受制于人,何来今日扬州!想来你们还是不懂,何谓必死则生,幸生则死!”
他踱步到沙盘前方,点指上方长安,笑眯眯道:“老先生以为,我军平定关中后,会不会放过马腾?如果我军要灭马腾,是挥师西凉,攻城容易?还是驻守长安,以逸待劳更好?”
卫氏家主一怔,心思急转,老脸骤变!
此时终于想通关键,也不禁心头骇然!
这头江左猛虎,一年间能有如此起势,岂会受人威胁!
如此兴师动众,兵争关中,又岂会放过西凉!
当然天下角逐,胜负难断!
只是这厮心意已决,那他卫氏就已被押上了刀口!
无论这厮未来是否惨死,他卫氏在此之前,都难以幸免!
“规矩就是底线!能变的底线,成不了规矩!”
陆远看着老者脸色,和颜悦色道:“陆某有言在先,我扬州规矩,即是大汉规矩!新的大汉不会株连妇孺,但也容不下世家寄生!老先生本该体面而去,偏偏自己疑神疑鬼,可悲!”
老者失魂落魄,老眼却陡然一亮,迟疑道:“将军的意思,可放过我卫氏?”
他的确患得患失,看不出这头猛虎志向!
虽然此人以往行事,的确不曾问罪妇孺!
不过他河东卫氏,终究与其它世家不同!
“我扬州治下的大汉,的确容不下卫氏贵族!不过卫氏妇孺却可到倭国求存!”
陆远返身回了主位,漫不经心道:“四百年日新月异,天下早已翻天覆地!你卫氏借着先祖余荫,却不知与时俱进,哪怕到我扬州,也自有取死之道!好在我军已经平定倭国,尚有你们一席立足之地!”
老者怔了怔,看着沙盘轻喃:“扬州军平定了倭国?扬州军已经连灭安南,柔佛!此时分兵关中,还能分兵打下倭国?”
“好了,河东残局,该有定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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