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溪阁外,林霜和卫家姑娘告别后,才在婢女杏月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沈菀也正欲上车,忽闻街头传来几声急呼,夹杂着迅疾的马蹄声与此起彼伏的尖叫,一匹失控的快马横冲直撞,奔着他们的马车而来。
“马惊了!快闪开!”
阵阵急切的呼喊未能驱散街上的百姓,反倒是引起了一阵混乱,众人慌不择路地避让,你撞我我撞你,又不知谁撞到了马车,马儿一惊,撒开蹄子就冲了出去。
马车撞翻了人群,一个接一个地往后倒,卫清然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离她最近的卫嫣然,另一侧的卫姝然却被撞倒在地,手掌被接连踩了几脚,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前方的人群还在往后撤,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踩成肉泥,卫姝然惊恐地求救,却忽然被一只手拉了起来,她蓦然抬眸,仓惶的眼瞳中映着一张温润清秀的脸。
沈菀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马儿发狂之时,她眼疾手快地将青竹推下马车,自己则被带着冲向了街道,与林霜的马车猛地撞在了一起,脑袋磕在了车厢壁上,顿时头疼欲裂,眼冒金星。
沈菀顾不上隔壁叫声凄厉的林霜,她手忙脚乱地去抓缰绳,试图控制住马车,然而剧烈的摇晃与抖动让她的举动成了徒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离江边越来越近。
沈菀瞳孔骤缩,摔下马车断手断脚,和掉进水里浑身湿透,她果断地选择前者。
一咬牙,她迅速爬起来,毫不犹豫地跳出去,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一阵天旋地转,才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吱!”
一道黑影跃身而上,单手便拽住了两辆马车,车轮在青石板路上划出了深深的痕迹,马匹停在了江岸边,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十一甩开了缰绳,望着对面相拥的二人,素来平静无波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异光。
卫辞见控制住了局面,才低头看着怀里的沈菀。
小姑娘的发髻乱了,珠花也歪了,衣袖上有几道撕扯的痕迹。大概是吓坏了,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眶内盈着泪花,泛红的小手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裳,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卫辞想起方才惊险的那一幕,眼里的幽邃冷定褪去,漾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柔和。
“没事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掌中的温热透过单薄的衣裳传到沈菀的心脏,烫得她心跳都乱了半拍。
“小舅舅……”
她像是才回过神来,哭着抱紧了卫辞。
在他没看见的地方,狠狠地松了口气。
老天保佑,差点就要毁容了!
林霜踉跄着从马车里爬出来,墨发散乱,发尾甩到了头顶。泪痕花了精心描画的妆容,因尖叫而略微有些变形的脸,在看见那相拥的二人时瞬间扭曲。
“菀菀!”
卫嫣然她们心急如焚地追上前来,见沈菀平安无事,嘴里不停地念着佛祖保佑。
卫辞看着她们狼狈的模样,面色冰冷地吩咐十一将肇事者捉拿归案。
卫清然忽然惊呼一声,“菀菀,你的手受伤了!”
卫辞的目光落在沈菀摊开的手上,一道条形的擦伤如同蜈蚣一样趴在红嫩的掌心,分外刺眼。
眉头一皱,他道:“我车上有药。”
卫清然立马催促:“菀菀,快点让四叔帮你上药,等会留疤就不好了。”
“子书哥哥……”
林霜被忽略了个彻底,不甘寂寞地唤了一声,泪眼朦胧,楚楚可怜。
卫辞只是淡淡颔首,不作他言,带着沈菀上了他的马车,因而也没有看到林霜那双猩红的眸子,燃烧着熊熊妒火。
飞雪居上,盛瑜与玉无殇临窗而立,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
玉无殇紧紧盯着被卫辞抱在怀中沈菀,娇小的身躯被卫辞挡了大半,看不真确。
“那人是谁?”
盛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道:“好像是卫国公府的表小姐,沈菀。”
玉无殇眸中的怀疑与火热瞬间褪去。
侍卫敲门而入,在盛瑜身旁低语几句,盛瑜脸色微变,摆摆手让他下去。
“玉阁主,本宫有要紧事要办,今日便先失陪了。”
玉无殇不甚在意,“二皇子请便。”
“玉阁主所说之人,本宫自会命人严加探查,若有消息,再第一时间派人告知玉阁主。”
“有劳。”
盛瑜匆匆离开,赶去给楚君鸿收拾烂摊子。
厢房内静了下来,茶烟袅袅,玉无殇久久沉默,忽然轻笑一声。
“兰音呐兰音……”他兀自呢喃,“你最好保证,这辈子都别让我找到。”
转身离开之时,窗台之下一辆马车摇着铃铛徐徐而过。
沈菀坐在马车内,手掌搭在卫辞膝盖上,看着他跟抹水泥似的上药,哼哼唧唧地喊疼。
卫辞面色不虞,但动作也稍微放轻了一些。
“小舅舅,你怎么会在这儿?”
卫辞言简意赅,“路过。”
沈菀干笑着,“那还真是巧,若不是小舅舅,只怕我又得在床上躺几日了。”
卫辞没理她。
沈菀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独处机会,自然不肯就这么偃旗息鼓。
“小舅舅,方才,我们遇见林姑娘了……”
她故意提起林霜,试图从卫辞脸上看出些许异样,卫辞却是连眉毛都不动一下。
沈菀继续试探,“我听清然说,祖母要给你和林姑娘定亲,以后再见面,我是不是得喊她小舅母……嘶!”
那沾了药的纱布忽然往她伤口上一按,疼得沈菀眼泪都溢出来了,控诉似的瞪着卫辞。
卫辞面不改色,“还有心情操心子虚乌有的事,看来是还不够疼。”
沈菀暗暗咬牙,小心眼的老男人!
“我又没说错!”
她不遗余力地抹黑“情敌”,“那林姑娘在嫣然姐姐她们面前端着小舅母的架子,对我和姝然爱答不理的,小舅舅可千万别娶她回家,不然欺负我的人可就又多了一个!”
卫辞哼了一声,不知是气是笑。
“连长辈的婚事都敢置喙,沈菀,你到底知不知羞?”
沈菀不甘示弱,“小舅舅早晚要娶亲,就像菀菀早晚要嫁人,嫁娶之事再正常不过,这有什么可羞的?”
卫辞动作一顿,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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