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府娶嫡长媳,卫国公府嫁嫡长女,这场下聘宴办得是轰轰烈烈,做足了排场。
元氏整日笑得合不拢嘴,纵使她没有生出儿子,但两个女儿,一个是将来的靖安侯夫人,一个是未来的大阙皇后,别提多风光了。
然而她越是风光,薛姨娘便越是嫉妒,一腔怒火全都撒在了娇月身上,不出两日,娇月已是遍体鳞伤。
青竹奉沈菀的命令,给她送来了一个小药箱,一边帮她上药,一边骂着薛姨娘,娇月嘴上不应,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青竹又叹了口气,“我们当奴婢的,也是要看命的。表小姐心善,从来没有打骂过我,素日里赏赐也不少,这些东西,还是表小姐让我带来给你的。”
娇月只是干笑着,心里却在琢磨着,沈菀到底在憋着什么坏水。
青竹却忽然道:“娇月姐姐,要不然我跟表小姐说一下,你来流风院伺候吧!”
娇月顿时一愣,急忙拒绝。
“我是薛姨娘的人,怎可伺候表小姐?”
娇月心里也有一杆秤,沈菀虽然“心善”,但她出身低微,跟着她又有什么好前途?薛姨娘如今是暂且失势,但她为卫国公府生了唯一的小公子,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下半辈子荣华富贵也少不了。
见她“忠心为主”,青竹也不再相劝,只把药箱留下了,让娇月记得按时上药。
她翻看了药箱,里面有不少上乘的伤药,其中竟还有一瓶安神散,料想是青竹拿错了,娇月便打算明日再拿去还她。
第二日令贤侯夫人带着林霜前来卫国公府贺喜,元氏以人手不够为由,把娇月调过去伺候,娇红她们有意挤兑娇月,让她出了好大的丑,又遭了元氏一顿训,被罚跪在院子内。
受尽欺辱的娇月双眸通红,但见望春园内言笑晏晏的元氏及令贤侯夫人等人,顿时生出了浓浓的不甘。
沈菀将她扶了起来,在她惶恐的目光中温声道:“我已经向舅母求情,放你回去了。”
娇月一愣,眼眶立马就红了,重重地朝着沈菀磕了个头。
沈菀轻叹一声,“娇月姐姐别可别哭了,人各有命,可惜你只是个奴婢,若你能像薛姨娘一样,为大舅舅生个一儿半女,至少也不必受这份委屈。”
娇月大惊失色,急忙道:“奴婢身份卑贱,万万不敢奢求。”
沈菀只当听不懂她的话,点到即止,便让青竹送她回去。
青竹送着她到映月阁外,顺嘴跟她提了那个药箱,娇月立马回屋去取,却瞥见了静静地躺在角落里的那瓶安神散。
青竹回来已是一刻之后,沈菀一开药箱,那安神散已经不翼而飞。
青竹有些吃味,“小姐为何要对娇月这般好?莫不是嫌弃青竹笨手笨脚,想把娇月要过来?”
沈菀噗嗤一笑,捏着她肉乎乎的脸颊,嗓音轻快。
“青竹这是吃醋了?”
青竹瞧着眼前这张精致绝色的面容,也忍不住红了脸。
“小姐又取笑我!”
沈菀唇角的笑真了几分,握着她的手,摩搓着上面那一道浅浅的疤痕。
那是薛逸对她图谋不轨那一夜,青竹拦在她面前,替她挡了薛姨娘一刀而留下的。
她郑重道:“不管旁人如何,在我心里,青竹始终是最重要的。”
青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却未料到能得沈菀如此挚言,顿时也红了眼眶,却故作玩笑道:“小姐又说笑了,只怕将来在小姐心里,未来姑爷才是最重要的。”
沈菀扯了扯嘴角。
未来姑爷?
臭男人而已,她才不会为了可笑的情爱,作茧自缚。
她取了一百两银子递给青竹,让她找个机会拿给娇月。
前路沈菀帮娇月铺好了,退路沈菀也给娇月准备了,要怎么做,就看她自己了。
悄无声息地设了局,沈菀才想起来已有数日未曾见过卫辞。
今日是十五,他定然在陪卫老夫人,沈菀提着一盒梅花糕兴冲冲地去撞撞运气,结果刚路过望春园西苑,便瞧见了那在园中对弈的卫辞和林霜。
许是近日家中大喜,卫辞也未着惯常的黑衣,一袭藏蓝色的长袍宛若披雪覆霜,徒增几分清冷萧疏之感,雅逸清隽的面容少了些许沉肃,遥遥望去如林中寒星,淡泊静远,却又叫人心生徒增摘星之欲。
林霜坐在他对面,一袭水蓝色的衣衫,与他倒是极为般配。粉面桃花,腮红含羞,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闺秀之气。她生得不算美艳,更似江南婉约的丝雨,柔情似水的眸子轻轻一勾,便缠着情丝万缕。
隔着有些距离,不知卫辞说了什么,林霜忽然垂眸羞笑,俊男秀女相衬得宜,连园内的春花都羞然怒放。
沈菀警铃大作,尤其见林霜为卫辞沏了茶,卫辞短暂的犹豫后却没有拒绝,顿时急得她恨不得直接冲上前去。
林霜一直对卫四夫人的位置虎视眈眈,尤其两边的长辈都对他们的婚事乐见其成。要真让他们俩定亲了,那她的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
明明之前卫辞并不喜欢林霜,甚至还有意避开她,怎么今日便这般顺从?
沈菀气得咬牙,忍住上去捣乱的冲动,转身之时,心中暗生一计。
沈菀匆匆离开,因而也没看见,卫辞在接过茶杯之后,便直接搁置在一旁,连看也未曾看一眼。
林霜笑容略微有些僵硬,小心翼翼道:“子书哥哥可是嫌弃我的茶艺?”
卫辞淡然道:“林姑娘不必多虑,只是我不渴。”
林霜这才重新展颜一笑,注意力回到了棋局上,满脸少女的苦恼之色。
“子书哥哥棋技甚佳,也不知道让让我,我都输了你三盘了。”
卫辞盯着林霜故作娇憨的脸,忽然就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排斥感。
他觉得他可能错了。
这几日他心乱如麻,哪怕一直刻意压抑着那股不可言说的欲念,可它却是在角落里疯狂生长。
今日卫老夫人叫他陪她林霜下棋,本想拒绝的卫辞,脑子一抽便同意了。
他以为是他未曾与其他女子接触,故而才走了岔路,但如今见着面前的棋盘,眼前的茶,还有对面的人,他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甚至更加不受控制地想起另一张脸。
卫辞捏着棋子,闭了闭眼,不让人看见自己眼里的山崩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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