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傅府,对沈菀来说心境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概是自己的来处有了着落,日后不必再漂泊,沈菀本该高兴的,可是这份亲情来得太突然,不知姜明渊,她自己都无所适从。
趴在窗台上,沈菀失神地望着外面的灯火,忽然一阵风卷入,门开了又关,一阵熟悉的松香随风袭来,沈菀转过头去,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又有一道黑影窜入,拔剑袭向那不请自来的人。
沈菀大惊失色,“快住手!”
她这一出声,正好拦住了那黑衣男子的剑,也拦住了玉无殇的杀人玉扇。
两人同时撤了手,彼此之间仍是杀气腾腾,蓄势待发。
沈菀恶狠狠地瞪着玉无殇,“你怎么来了?”
玉无殇只是盯着黑衣人,用抓奸的语气质问:“他是谁?”
沈菀无言以对。
她也不知道他是谁。
那黑衣男子冷声开口道:“属下萧七,是侯爷派属下来保护小姐的。”
沈菀不知道萧七的名号,玉无殇却十分清楚。
他曾是关外赫赫有名的杀手,后来败在姜明渊手里,便一直跟着他,却没想到姜明渊竟把他送给沈菀了。
虽说只是个侍卫,玉无殇眼里的敌意也杀气也丝毫不掩饰,萧七亦是不遑多让。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了,沈菀赶紧道:“萧七是吗?你先出去!”
玉无殇这个疯子,把他惹急了,真会砍人的。
萧七犹豫了一下,还是遵从命令退下了。
玉无殇冷冷一笑,“姜郡主好大的架子啊。”
沈菀忍着怒火,“大半夜的,你又发什么疯?”
“这不是听说姜武侯找回了爱女,我甚是好奇,过来看看,却没想到,原来是你。”
“看也看了,可以回去了吧?”
玉无殇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火,掐着她的手腕,将她拽至身前,残忍一笑。
“音音,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有人当靠山了,就可以摆脱我了?”
他要是想带走她,哪怕当着姜明渊的面,也有千百种方法。
他受不了的是,沈菀的眼里没有他,从来没有他!
“我从来没有把姜家当靠山,”沈菀道,“不管有没有姜家,我都不会跟你走,你死了这条心吧!”
玉无殇呵呵,心道这倒是符合她的脾气。
他放开她,懒懒地在美人榻上躺下,顺手指挥沈菀帮他倒了杯水。
沈菀不泼他一脸水就不错了,还给他倒水?
不过借着烛光,她倒是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疲色,仿佛奔波了数日,双眸都泛着血丝。
沈菀很少见他这副模样,皱着眉头道:“你又去干什么坏事了?”
玉无殇嗓音懒散,阴阳怪气道:“本阁主为了查你的身世,出动了整个无殇阁,自己都累得半死,到了你这儿,竟然连杯水都没有……”
沈菀嗤了一声,“不必,我已经知道了。”
“那那些刺杀你的人,和当年害你的人,你也知道吗?”
沈菀一怔,忙问道:“是谁?”
玉无殇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她倒水。
沈菀也不得不忍耐着给他倒了一杯,玉无殇润了润干涩的嗓子,还不忘调侃道:“果然还是音音倒的水好喝,不过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少废话,快说!”
玉无殇也收敛了笑意,道:“白茵认识吗?”
这个熟悉的名字在沈菀脑海中过了一圈,她才想起来是谁。
“我娘的妹妹!”
上次她在武侯府见过她一面,那女人趾高气扬,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武侯府的女主人,沈菀看着就讨厌。
“十几年前,她死了夫君,一直寡居,后来以照顾白芷为由,住进了姜武侯府。你六岁那年,你娘病逝,你赶去塞北,途中遇袭,就是白茵派人动的手。”
沈菀浑身发冷,很多她之前不明白的事,在此刻忽然明了。
难怪袁昶说她得罪了姜家,是姜家的人要她的命,原来就是白茵!
后来她在月牙山上遇袭,想来就是白茵发现了她的身份,想再次斩草除根。
一想到是白茵害得她流落在外,受尽磨难,沈菀便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按下这股滔天仇恨,沈菀又问:“我和申屠祁他们在良州也遇上了一拨刺客,也是白茵派来的?”
“不是。”
沈菀皱眉,“那是谁?”
玉无殇沉默了片刻后,说:“是姜弋。”
沈菀瞳孔一缩,短暂的失神后,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是他啊……”
姜弋,她同父同母的哥哥,是他派人来杀她……
“你要告诉姜明渊吗?”
她摇头,“姜明渊会为了我杀了姜弋吗?”
玉无殇给了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别怪我没提醒你,纵使你是姜明渊的亲生女儿,但是姜武侯府已经有了一个姜稚渔,比起你,跟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年的姜稚渔,更像是姜家的女儿。”
“我知道。”沈菀倒是十分冷静,“从前十几年我不需要亲情,如今更不需要了。”
曾经她也曾羡慕姜稚渔有护她的哥哥,但也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姜弋是她哥哥就好了。
从前不会想,现在更不会想。
玉无殇揉了揉她的脑袋,深沉的眸光中藏匿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语气却一贯的讨人嫌。
“要我看,你还是跟我回陵州得了,我已经把倚红阁拆了,你来当无殇阁的阁主夫人,整个江湖任你横着走,如何?”
沈菀嫌弃地甩开他的手,“不要!”
经历这么多,兰音的身份已经不再是困住她的枷锁,但是她也不想再去回味那些腐烂的过往。
沈菀彻夜未眠,玉无殇给她带来的消息不可谓不震撼,她一边为找白茵报仇而辗转反侧,一边又因为姜弋和姜稚渔心烦意乱。
却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卫辞,恍惚之间那抹墨色的身影就在身侧,像以往一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
在隋州待了两日,姜明渊又整军出发,又行了半个月有余,他们才抵达京城之外。
姜明渊犹记得当年离京时的意气风发,到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怅惘之余,他又回头看向身后的马车,正好与沈菀对视,那久经风霜的脸上,浮现了庆幸而宠溺的笑。
还好,他和阿芷的箬儿还在,至少此生也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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