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寂静的大堂瞬间喧哗起来,都争着抢着要给沈菀帮忙。
沈菀亦受到了鼓舞,当即命大家行动起来。
但是在动手之前,她也再三叮嘱,要戴好羊皮手套,千万不要碰到伤口和腐肉。
见他们干得热火朝天,动作笨拙而小心翼翼,那些大夫面面相觑,满脸燥红,也默默加入了进去。
有了前车之鉴,沈菀这边没有人再被血蛊传染,但是外面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血蛊传染得比沈菀想象得要严重且迅速,药材稀缺,已经有不少伤员断了药。
天气热,若没有及时换药,伤口将会继续溃烂,说不定还会引发疫病。
沈菀劳累数日,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疲惫。
但比起身上的劳累,更令她撑不住的是心里的焦虑。
“覃州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让他们快点把药材运来,这么多天了,到底运到哪里去了?”
眼睁睁地看着又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沈菀终于忍不住发了火。
萧七也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被吓得一愣,随即忙道:“已经送过来了,但是覃州离豳州距离较远,而且山路难行,难免会耽搁一两日。”
沈菀面容冷厉,“马上传信,让他们加快速度!”
萧七正要去办,外面正巧有人走了进来。
“老远就听到你在训人,几月不见,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一声哼笑中夹杂着几分嫌弃,来人跨入大堂,一袭红色的长袍为这死气沉沉的客栈添了几分生气。
沈菀蓦然抬眸,怔怔地看着玉无殇。
“你……你怎么来了?”
玉无殇朝她伸出了手,笑容散漫而张扬。
“过来抱一下。”
沈菀拧眉,没什么耐心跟他闹。
“这儿都是病人,你赶紧上别处待着去。”
他轻轻啧了一声,“这么无情?亏我还马不停蹄地给你送了药来。”
“药?”沈菀双眸一亮,“药在哪儿?”
玉无殇摸了摸鼻子,一脸不乐意:“在你心里,我还没有那些药重要?”
调侃归调侃,玉无殇还是让人把药材运了过来,满满十车,足以解豳州燃眉之急。
瞧见沈菀脸上掩不住的欣喜,玉无殇也忍不住笑了笑。
“我到覃州时,他们正收到豳州的消息,兵荒马乱地准备药材。正好我要过来,便一起带过来了。”
沈菀诚挚道:“玉无殇,这回多谢你了。”
她突然这么正经,玉无殇反倒不自在起来,傲娇地哼了哼:“就一句谢谢啊?”
“大不了晚上请你吃饭!”
丢下一句不走心的话,沈菀立马忙活了起来,完全把玉无殇抛到了脑后。
玉无殇明知自己是找虐来了,但还是忍不住跟了过去。
有了这批药材,大多数人的病情都得到了控制,至少血蛊传染的现象也逐渐减少。
玉无殇抵达豳州的第三日,钟离音也赶来了,她甚至来不及休息片刻,立刻着手帮忙。
沈菀紧张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逐一检查,额上都冒了虚汗。
钟离音帮一名伤员把伤口重新包扎好,扭头看见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的沈菀,不由自主地笑了。
“你做的不错。”她说,“伤口处理得很及时,药材使用的剂量有些偏差,不过问题不大。”
沈菀这才狠狠松了口气,两条腿都有些发软。
她苦笑着道:“我就是个半吊子,只能效仿你当日给伏遥治疗的手法,死马当活马医了。”
钟离音郑重道:“若没有你这半吊子,任由他们腐烂下去,这豳州城会死更多的人。”
有了钟离音帮忙,沈菀把病患都交给了她,逐渐脱身出来,处理其他事。
卫辞还未回来,豳州城内既要安抚伤员,又要处置俘虏,还要劝降姬琰的那些旧部,傅玄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好在有沈菀帮他分担了一些,两个人出主意,总好过一个人独自承担。
他们如今暂居在司马府内,白日里在城内四处跑,夜间又有处理不完的公务,几乎是形影不离。
夜间下了一场小雨,桌上的蜡烛刚烧过一半,傅玄把豳州城的情况陈述成文,交由士兵上呈京城。
抬眸时,便见沈菀坐在对面的窗台旁,手中的书页沾了几滴凉雨,晕染了墨色的字迹。而她撑着脑袋,墨发凌乱地自肩头垂落,紧闭的双眸下,睡意渐沉。
傅玄轻手轻脚地关了窗,忍不住盘腿坐在她对面,学着她的动作,握拳撑着脑袋看着她。
看着看着,傅玄却忍不住入了迷。
他想起了那一年的齐州,天麓山上的初见,杨柳岸边的重逢,如果当时的他再勇敢一点,是不是如今也不会睹人伤怀,半生遗憾?
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叩响,傅玄如做贼心虚般立刻直起了腰,然而待回头看见来人时,脸色立马臭了下来。
玉无殇倚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歪了歪脑袋,示意他出来。
雨还在下,不大,偶有微风,也添了一丝凉意。
庭院内草木静默无语,烛灯打下的黑影,又如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正窥探着那廊下二人。
玉无殇轻轻敲了敲栏杆,眼眸幽深得如一汪深潭。
“什么时候来西南的?”
傅玄别扭地转过头,本来不想回答,碍于长幼有序,不情愿道:“一个多月前。”
玉无殇嗤笑,“还真是出息了,义父传信与我,言明你要死要活地要去西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立功心切,我看你是冲着……”
“不是!”他打断他,语气慌乱而急切,“你别瞎说。”
玉无殇盯着他,眼里尽是看透一切的嘲弄。
傅玄躲着他的视线,不安地捏着拳头。
“傅玄,”玉无殇嗓音沉静,“你和沈菀不可能的,她已经嫁人了,不想毁了她,就离她远点。”
傅玄的脸色唰的一白,明知他说的是实话,可脸上还是写满了不甘。
“我……我不比卫大人差……”
“可她不喜欢你。”
短短一句话,便断了傅玄所有的期许和可能。
他连自己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浑浑噩噩地做了一晚的噩梦,第二日看见沈菀时,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掉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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