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菀抱着名册,正要与他校对一下,却见他一溜烟地跑没影了,顿时满脸纳闷。
“他吃错什么药了?”
玉无殇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随手从她怀中抽了一本册子。
“这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
沈菀把册子抢回来,瞪了他一眼。
“西南兵的名册,你别瞎动。”
这些西南兵,都是跟着姬琰造反的,若按律例,是要被诛九族的。
只是法不责众,况且他们当中多数也都是听令行事,身不由己,沈菀还得与傅玄商议一下,如何处理他们最为妥当。
但是现在傅玄避她如蛇蝎,这册子上这么多人,沈菀一时还真无法应付。
“那还不简单?”玉无殇道,“职位高的,大多都是听命于姬琰的,自然是不能用了,降级,或者革职,再不然直接杀头。职位低的,都是一些小喽啰,自然是上级指哪儿他们打哪儿,成不了气候,把军队拆了,分配到西南之外就行了,也能防止他们死灰复燃。”
沈菀苦恼地叹了口气,“可这上面的人太多了,有些人也无法确定职位是高是低,谁在这场战役里出了主力,谁又不曾参与。”
玉无殇想了想,把她手里的册子单手抱了过去。
“爷今日正好有空,勉强陪你跑一趟。”
说是勉强,玉无殇却霸道得很,拖着人就往外走。
西南的大部分将士几乎都收押在军营之内,沈菀命人严加看管,防止有人再聚众闹事。
他们二人坐在帐中,审问了一个又一个的校尉以上的将士,差不多摸清了他们的底细。
偶尔还有几个偷奸耍滑,试图在沈菀面前蒙混过关,被玉无殇三言两语地就诈了出来,心虚得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沈菀大为叹服。
虽然玉无殇的人品不怎么样,本事却不弱,能将无殇阁打理得井井有条,处理这些军务都不在话下。
玉无殇听她明夸暗讽的话语,忍不住掐着她的脸颊,眼里眯着一丝危险的光。
“你说谁人品不行?”
沈菀立马捂住了嘴。
糟糕,她该不会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吧?
玉无殇冷哼一声,“别捂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平日里装得一本正经,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骂我呢。本来还想着把七七的信给你呢,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七七?”沈菀双眸一亮,“他怎么样了?”
“哟,难为您还记得他呢。”
沈菀急了,“七七的信呢?快拿出来!”
“想要?行啊,亲我一口,我就给你。”
他笑得极为嚣张,仿佛捏住了沈菀的把柄,朝着她露出了脸侧。
沈菀的脸一黑,直接一拳挥了过去。
蒲团上,玉无殇盘腿坐着,捏着鸡蛋揉着脸颊,一边揉一边骂骂咧咧。
“死女人,真没良心!下手这么狠,这都是谁教你的?”
沈菀没理会他,把姜不弃写的那封歪歪扭扭的信反复看了好几遍,唇角忍不住露出了浅浅的笑。
姜不弃的字认得不全,写得又丑,笔墨一道深一道浅,稚言稚语却又那么生动逼真。
“不过,这是什么东西?”
她指着纸上那一个大大的、似圆非圆的东西,疑惑地问玉无殇。
玉无殇凑上前去,忍不住嘲笑道:“那头小白狼咯,哦不,现在应该是大白狼了……你是不知道它有多能吃……”
他絮絮叨叨地跟她吐槽着那只雪狼,说它吃了他多少斤肉,又咬坏了他多少件衣裳,就差没有掏出算盘跟她要账了。
沈菀盯着纸面上的小人儿和那圆滚滚的“球”,简直难以想象那个画面。
傅玄听闻沈菀来了军营,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还是忍不住过来看她。
却没想到一掀开帐子,便见他们二人距离甚近,虽然拌着嘴,但那种谁也插不进去的亲密感,令傅玄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傅玄?”
沈菀抬眸看他,意外道:“原来你在军营啊。”
傅玄没有说话,目光沉凝地盯着玉无殇,带着一丝控诉和愤恨。
玉无殇仿佛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味,挑了挑眉,无声地弯了弯唇。
这赤裸裸的挑衅令傅玄更加生气,故而等玉无殇出去后,他便忍不住追了过去。
“你什么意思?你告诉我离沈菀远点,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玉无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急什么?我只是让你远离沈菀,又没有说我也要远离她。”
傅玄知道玉无殇无耻,但不知道他竟然无耻得连脸皮都不要了。
他气得红了眼,“你明知道我喜欢她……”
“那又如何?”玉无殇瞧着他一脸委屈,忍不住嘲笑道,“要不是当年我过于仁慈,别说你了,连卫辞都轮不上。”
傅玄捏紧了拳头,气冲冲道:“菀菀她讨厌你,不管你做什么,她都不会正眼看你的!”
玉无殇无所谓地笑了笑,“那你有本事也让她讨厌试试啊。”
傅玄简直恨不得跟他干一架。
玉无殇的无耻再一次刷新了下限,他每日紧跟着沈菀,几乎寸步不离,气得傅玄在一旁干瞪眼。
像是跟他杠上了一样,傅玄也完全忘了前两日的纠结,不仅不避着沈菀了,反而主动在她面前献殷勤。
兄弟二人斗得如火如荼,沈菀是一点儿也不知晓。
如今豳州城内的情况逐渐稳定,那些伤员大部分都已痊愈,血蛊的传染情况也几乎没有再发生,姬琰所说的毁城,到底还是成了他临死前的一场空梦。
夕阳西沉,余晖越过了高墙,将人影拉得老长。
沈菀同钟离音走在烟火如常的豳州,忍不住感慨道:“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你,他们才能这么快痊愈,不然这场灾难,怕是会造成更多人死亡。”
“我没做什么,或许,是他们命不该绝。”
“你不必谦虚,若非是你,我也不知道如何医治血蛊,只怕我自己,都可能死在那毒蛊手中了。”
“血蛊的可怕之处,在于它能迅速地腐蚀人体的血肉,只要处理及时,就还有挽救的余地。”
二人慢悠悠地走着,前面人群熙攘,有匆匆归家的担夫,有浣衣归来的妇人,也有嬉笑打闹,跌跌撞撞地冲向沈菀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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