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菀今夜也喝了不少，有了些许醉意，便向众人告饶，找个地方醒酒去了。
清夜无尘，月色清冷，盏盏红灯笼在风中摇晃着。园内草木凄凄，冷露如霜，也有了几分寒意。
沈菀拢紧了身上的披风，待酒气散得差不多了，才准备回去。
一阵轻快的脚步从走廊那边传来，沈菀正疑惑着莫不是哪位宾客喝多了走错了路，便听到了元氏的声音。
“菀菀，你在这儿呢，可让我好找。”
元氏笑着迎上前来，倒是让沈菀也走不了了。
她疑惑问到：“大夫人怎么在此？不是回去休息了吗？”
这几日元氏也忙得脚不沾地，今日卫清然出嫁，更是哭成了泪人，早早就回房了。
元氏收了笑意，脸上浮现了一抹惆怅。
“我也睡不着，一想到日后清然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我这心里便跟刀割一样。”
沈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令贤侯府与卫国公府相隔不远，清然随时都可以回来。”
她叹了口气，“不一样的，既当了别人家的媳妇，便是别人家的了，总是回娘家，难免会造人诟病。”
沈菀：“……”
这话好像有内涵她的嫌疑。
虽嫁入了卫家，但沈菀也时常往姜武侯府跑，毕竟姜明渊他们都不在，那座宅子若是无人打理，又像从前那般冷清。
元氏命人取了酒来，大有跟沈菀促膝长谈之意。
“菀菀，陪我喝两杯吧，嫣然走了，如今清然也嫁出去了，我这身边更是没有可说话的人了。”
沈菀瞥见元氏鬓角的霜发，想起她这几年来浑浑噩噩，定然也是不好受。
她坐在她对面，接过她递过来的酒，同她饮了一杯。
“大夫人不必伤怀，我不是还在卫国公府嘛，还有七七，你若是无聊了，我们可以过去陪你说说话。”
“你就别哄我了，你整日忙得不着家，七七如今也大了，要学的东西不少，又哪能日日来陪着我？”
沈菀不知如何接话，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
元氏沉默了好一会儿，语气带着试探，道：“菀菀，我能不能……把卫旭接回来？”
沈菀动作一停，略显惊讶。
先前卫旭被薛姨娘养歪了，行为粗鄙，满嘴胡言，便被卫辞送出去书院了，大半年才能回来一次。
元氏从前是最厌恶薛姨娘和卫旭的，如今怎么主动提出要接卫旭回来了？
大概也觉得有些突然，元氏笑了笑，“从前我是不喜欢那个孩子，不过如今不一样了，他是大爷唯一的子嗣，总不能就这么在外面漂泊。我也老了，想有个人能时常陪我说说话，思来想去，还是卫旭最合适。”
沈菀没有立即答应，反问道：“这件事，大夫人跟老夫人说过了吗？”
卫府的事，若是与自己无关的，沈菀素来是不插手的。
元氏摇着头，“老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来，她也是很想念旭儿的。”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大夫人不如去跟卫辞说吧，若他同意，我也没意见。”
元氏表情一僵，低垂的眉眼遮住了阴霾。
片刻后她又抬起来，笑着道：“算了，不提这些了，你陪我喝几杯吧。”
元氏絮絮叨叨，从卫绅说到卫嫣然，又提起元莺歌，言语间不无感慨。
沈菀也不搭腔，就这么看着她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脸上已然有了醉意。
“大夫人喝醉了，你们快送她回去吧。”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激了她，她清醒了几分，抓着沈菀的手不放。
“菀菀，你、你送我回去。”
沈菀不得已，只能同她的丫鬟一道扶她回去。
她仍住在过去的院落，也是这卫国公府内最好、最大的，只是不知是疏于打理，还是人气不足，整个院子冷冷清清的，哪怕装扮着红绸也显得有些凄冷。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去烧水，麻烦沈菀照看元氏一会儿。
沈菀给元氏倒了杯温水，看着她面色涨红，将吐不吐的，似乎难受极了。
“既然喝不了酒，为何今夜大夫人还要拉着我喝？”
元氏抬头，看着面容沉静的沈菀，僵硬地笑道：“菀菀，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心情不好……”
“是为了元莺歌吧？”沈菀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大夫人为了她，还真是煞费苦心。”
她猛然抬头，目光惊惶地盯着沈菀。
“你……你怎么……”
“想问我怎么会知道是么？”沈菀扯了扯嘴角，“元莺歌的胆子不大，手段也不怎么高明，这几日动作那么频繁，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的企图。”
元莺歌在府上这段时日，频频往卫辞面前凑，还故意打扮得跟沈菀一样，其心昭然若揭。
元氏一脸不可置信。
既然沈菀都知道，为何不质问她，也不处置元莺歌？
沈菀把水杯递过去，神色冷淡：“你是嫣然和清然的生母，从前待我也还算可以，我并无意与你为敌。元莺歌先前几番挑衅，我都给你留了面子，未曾发难于你，你又何必步步紧逼？”
元氏挥开了她的手，突然低笑出声，眼神如淬了毒一样。
“沈菀，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呢？当卫国公府的女主人，你很得意吧？可明明，这些本该是我的！”
她是卫绅的正室夫人，就因为卫绅死了，她膝下无子，便落到了这般田地，元氏这般骄傲的人，又如何甘愿？
“你算什么？不过仗着几分姿色，让卫辞对你百依百顺，你能做的，莺歌也能！”
“等莺歌嫁给卫辞，你以为卫府还有你的一席之地吗？到时候我也要让你尝尝被人抛弃被人遗忘的滋味儿！”
她歇斯底里地吼着，而沈菀始终平静地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条无关紧要的疯狗。
“大夫人怎么就确定，元莺歌能嫁给卫辞？”
元氏得意地冷笑，“不怕告诉你，我已经让元莺歌给卫辞下了药，只怕现在已经成事了，你不想认也得认了！”
沈菀微微偏着头，“谁告诉你，元莺歌成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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