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还想说些什么，周明亦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使了个眼色起身道：“大人，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嗯，去吧。”
绣娘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眼，看到叶清眼里含着眼泪。
她急忙转身，咬着牙加快脚步离开。
沉默片刻之后，叶牧开口道：“杀人了？”
“嗯。”
“感觉不舒服？”
“嗯。”
叶牧点了点头，忽然将叶清的头盔摘了下来，轻轻的在他脑袋上抚摸起来。
“我知道，第一次杀人的感觉，非常不好受。”
“这里没有别人，你想哭就哭吧，哭出来能好受一些。”
听着叶牧温和的语气，叶清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断线珠子似的掉落下来。
“我、我碰到一个山贼，他右腿断了，动不了……我想绕过去，他却哭喊着让我救救他。”
叶清哽咽着，说起了自己遇到的事情。
“我想着他毕竟是山贼，所以打算硬着心肠离开。可是、可是他哭喊的太凄惨了，于是、于是……”
“于是你就想帮他一把？”
叶牧反问了一声，叶清垂着泪点了点头。
“我猜，你准备帮他的时候，那人忽然动手，要杀了你是不是？”
叶清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叶牧，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唉……”
叶牧叹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要知道，当人为了利益开始争斗的时候。哪怕他们之前是生死相依的兄弟，也会不由分说的下狠手。”
“能够一直维持自己内心善意的人，在世界上终究是少数。”
“就像你要出手相救的那个山贼，很可能他之前也是一个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的农民，也很可能是一个负责的父亲，孝顺的儿子。”
“但，当他投身在山贼之中，对无辜百姓下杀手的时候，过往的一切就分割开来。”
“你要记住，人性多变，所以能够束缚人的永远不是道德仁义，而是最为直接强大的暴力。”
“再说会咱们这次的战斗。”
“你也清楚，咱们是为了保护境内的百姓而拼命努力。纵然山贼们哪怕以前没有杀过人，但只要到了战场之上，他们就是最危险的敌人！”
“对待敌人，你必须保持着百分百的警惕，还有除恶务尽的心态。”
叶牧的声音严厉了一些。
“抬头，看着我！”
叶清看向叶牧，这位年轻的冠军侯脸上有着和年纪不相符的沧桑。
“你要出人头地，那就必须放下心中一部分的善念。但同时，也必须要分的清清楚楚。对哪些人，可以尽情释放自己的恶。对哪些人，必须保持着人性之中的善。”
“善恶，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本能，同样也是一个人需要探究一生的学问。这一次，你杀的那个山贼，就是应该对他们爆发的恶！而城中百姓，你的邻居、家人、亲友、乃至我这个师傅，就是你要保护的善。”
“这么想来，是不是好受了一些？你可以告诉自己无奈也罢、山贼罪有应得也罢，让他死总好过自己死。”
看着叶清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叶牧叹息着道：“唉，当然。活生生的亲手夺走一条生命的感觉，并不好受。”
“只不过这种事情，你必须要尽早的认识到，以后会经常发生。毫不遮掩的说，我对你抱着极大的期望，希望你以后能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人物。”
“所以，也给了你不同寻常的压力。你要是什么时候承受不住，尽管来找我说。你可以哭、可以闹、可以发脾气。”
“但当你想放弃这条路的时候，必须要仔细的考虑清楚，明白么？”
叶清低着头想了一阵，再度看向叶牧的时候，神情已经充满了坚毅。
“知道了家主，晚辈一定将您说的话记在心里。不论如何，我不会让您失望！”
叶牧欣慰的点了点头，但同时又道：“这句话，也送给你自己。你要记住，在不让别人失望之前，你永远要先不让自己对自己失望。”
“你为自己而活，不是为了别人，明白么？如果你真的有一天拥有了自己的目标和信念，哪怕是不愿意走本官安排的道路，我也真心的为你祝贺。”
叶清不禁笑了起来，狠狠的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家主。”
“嗯。”，叶牧笑了笑，伸手指了指他手上的血污道：“去洗漱干净，回家陪陪你娘亲吧，他一定很担心。”
“喏。”
解开了心结后，叶清的情绪精神了不少，洗干净之后向叶牧告别，急匆匆的去找自己娘亲。
叶牧坐在屋子里愣了半天，良久才叹息了一声。
穿着短打武士服的两女悄悄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一个揉肩膀一个捏额头，帮他放松着辛劳的疲惫。
叶牧忽然伸手，将两人紧紧抱在怀里。
闻着她们发丝上清新的香味，他忽然恶狠狠的道：“什么狗屁大魏，什么天下百姓！老子就是为了两个老婆的荣华富贵拼命，去他娘的责任！”
两女愕然听着叶牧嘟嘟囔囔的叫骂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家相公还是那样，一有压力就忍不住发发小脾气，然后继续扛着减半肩膀上的担子。
温存之后，两女精精神神的去帮绣娘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叶牧又喊来各级属官开会。
众人到齐之后，先是汇报了一下今天的战果。
周明亦在一旁听着几人的交谈，汇聚出来了最后的结果。
“统计下来，今日一战，山贼损失了大概一千八百余人，加上昨天零散的损失，估计应该在两千两三百人左右。”
“这样的战果虽然惊喜，但咱们的损失也非常惨重。”
周明亦叹了口气，看着手上的纸张道：“其中三千辅兵，死伤逾千人。正兵一千人，损伤六百余人。”
“眼下能够作战的士卒，正兵辅兵加起来不到两千五百人。”
“而山贼那边，至少还有一千五百人能够作战。”
听完这个信息后，叶牧点了点头。
“现在看来，咱们胜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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