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楚宁的当务之急就是赶往钱府。
刚出衙门口,就碰见老胡,索性将他拉上,一起往钱宅赶去。
这青山县里的关系盘根错节,有了老胡应付起来自然顺手多了。
顺便嘛,再向老胡打听打听这钱德的事。
据这一路上老胡介绍,钱德在青山县是个乐善好施的人,去年百姓遭了灾,他还捐献了一百石粮食,在百姓心中颇有威望。
另外,钱德与原配有个儿子,现在京都投奔亲人念书,至今还不知道他父亲的噩耗。
如今钱德死后府里是小儿子钱宇在操持家事。
这钱宇乃是钱德与钱夫人所生。
钱德的原配夫人去世得早,长子去了京都后,他又娶了一房小妾,便是现在这位钱夫人。
钱夫人是钱德在鲤跃龙门戏院听戏看上的戏子,因长得漂亮,嗓子又好,钱德平日里也爱吊两口嗓子,一来二往便看上了这位戏子。
后来便花重金为她赎身,又以妾室的名义将她娶进门。
可这位戏子并不想以妾室的名义自居,几番一哭二闹三上吊后,钱德给了她一个正室的名分,不过到底是给外人听的。
其实大家都知道,她还是个妾室,只是碍于钱德的面子,叫了她一声钱夫人。
……
……
下了马车,楚宁这次不仅是屁股蛋子疼了,连腰都疼了。
这可真是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扭了扭老腰,正要进钱府,便听里面哭声震天,尤其一个女人的声音更是哭得悲天动地。
不用说,这一定是那位钱夫人的杰作。
果然是唱戏出身的,音起得真高啊!
“夫人,县令老爷来了。”
一声喊话后,人群让开一条道。
老胡便引着楚宁往大堂里走去。
大堂里,钱夫人正哭着,忽听门房有人喊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县令大人的亲临到访显得格外重视,钱夫人立马起身,迎了出来。
“大人啊,那畜生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死啊!还我老爷,啊我的老爷啊!”
一见了楚宁,钱夫人顿时嚎啕起来,嗓子都哑了。
楚宁打量一眼,这钱夫人身披孝布,双眼红肿,比起昨日的雍容华贵来,简直完全变了个人。
宽慰了两句,楚宁怔怔言道:“这件案子本官正在核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这还要如何核查,大人啊,你可别想着赵二是衙门都头,就徇了私情,”
这话说完,顿时就有不少人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钱老爷这么好的人,大老爷可一定要给他讨回公道啊!”
“哎,老天爷无眼啊,钱老爷怎么就这样死了。”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看其中一些的穿衣着装竟是破破烂烂的,想必是一些自发吊唁的百姓。
看来这钱德在青山县深受百姓爱戴,或者说人缘很好。
哎!可惜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死了。
思及此,楚宁更加觉得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没再理会嚎啕的钱夫人,楚宁上前蹲下烧了些纸钱,嘴里振振有词道:“钱掌柜,你放心,只要我楚某还在青山县任县令,就一定给你讨回公道,让你在九泉之下安息。”
说罢,起身做了三个揖。
钱德深受百姓爱戴,他值得楚宁的尊重。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男子正站在灵柩前,对着楚宁回礼叩拜,立定后朗声道:“小子钱宇,望大人说到做到,务必要为家父沉冤昭雪。”
这钱宇生得剑眉星目,虽是孝衣在身,却也神采轩昂,尤其那双眼睛,锐利而深邃,直直逼视着楚宁。
“放心!”楚宁颔首。
另一边,老胡立时一脸哀伤的宽慰道:“钱少爷放心,大人因为这件事昨夜一宿未眠,大人说了一定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钱夫人立马接言道:“这还要怎么查?人证物证俱全,又有仵作验身,大人你别忘了,你可答应民妇,要在三天内给出一个答复的。”
“哎!”胡县丞叹了口气,情绪早已酝酿到位,安抚道:“钱夫人莫急,咱家大人既然说了,那必然就能做到。”
周围百姓里有些是见过楚宁审判沈保的,对这位大人说的话也很信任,这时听了胡县丞所说,也都纷纷应声说好。
一番好言安抚,胡县丞也上前蹲下身烧了些纸钱,钱宇同样以三个叩首回礼。
随后扶着母亲在灵柩前椅子坐好,也出言安抚道:“母亲别急,这位楚大人我也是听过的,相信他定会还父亲一个公道。”
钱夫人微微颔首,仍然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泣着。
“对了!”楚宁打量了一番大堂灵柩,忽而问道:“钱掌柜都装殓了吗?”
“不知大人是要?”钱宇的话没继续说下去,可隐约已经猜到了什么。
“我想再看看钱掌柜,送他最后一程。”说着他转向老胡,“胡大人,你不也说有几句话想要给钱掌柜说么?”
“……”
老胡一愣,顿时直觉心底拔心凉。
这大人真是随时给自己挖坑啊!
“是啊!是啊!想来钱掌柜也是胡某所敬之人。去年青山县受灾,衙门无法赈济灾民,钱掌柜第一个站出来慷慨解囊,为县衙解了燃眉之急。”说道此处,老胡重重叹息一声,“钱掌柜乐善好施,命不该此啊!”
楚宁可不想再听他感慨,他是有正事要办的,目光又看向钱宇:“可以么?”
钱宇看了一眼母亲,见她并无拒绝之意,点点头:“好吧!今日二位大人能来吊唁家父,钱宇已觉恩重。”
说完,又对楚宁,老胡一揖。
楚宁不再理会,当即便朝灵柩走去。
倒是老胡没想到,这位大人到底要做什么?
昨天在现场不看,今天倒来做戏,看来这位大人也变了。
“老胡,愣着干嘛。”楚宁瞥了她一眼。
“诶!”老胡应声,也赶忙上前。
近到灵柩前,只一瞥,老胡便觉胃中翻涌,强忍着让自己表现得淡定一些。
心里可在默默念叨,钱掌柜啊,你就好生安歇吧,来世啊,就别做好人了!该吃吃该喝喝,留那么多家财,这也花不了了。
念叨完了,只见大人已经贴着棺材,探头都快贴上去了。
啧啧……这京都里来的,果然就是不一样,还真不怕犯忌讳啊!
老胡正嘀咕着,只听楚宁突然开口说:“老胡,给我找一盏油灯来。”
啊?油灯?
大人这是要干嘛?
就连钱宇听了,也疑惑道:“大人,你想干嘛?”
楚宁解释道:“昨晚我看了仵作呈递的报告,而后我认真想了想,钱掌柜或许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人杀害后,有人想烧尸灭迹。”
一语落地,犹如惊天炸雷。
可钱夫人却不以为意,颇为平静的道:“这又有何区别,反正凶手都是赵二。”
“不一样。”楚宁扭头,目光直视着钱夫人,“因为这样就可以说明,有人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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