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里加急的军报有多快呢?朔方军的驿站系统几乎每天都在展示。
信使离开乾壕寨大营后,狂奔回硖石驿,然后换马,西行四十里至陕州甘棠驿,继续换马,一路经新店、曲沃、桃林、稠桑等驿站抵达虢州阌乡驿。
这是个堪比华州普德驿的大型驿站,在此换人又换马,再经关西、普德、野狐泉、华阴等驿站西行,日行五百里,因此前线的消息最多五天就能抵达灵州。
如果有必要,甚至可以日行七百里,但邵树德还没那么想吃荔枝,玄宗逼着驿卒日行七百里,黑点直接流传到后世,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灵武郡王府内,邵树德将收到的军报讲给儿子听。
这是独属于承节、嗣武两兄弟的时刻。二人一个九岁、一个八岁,整日学习文武知识,已经超出同龄人一大截了。
邵树德曾经让河西节度使杜让能推荐教导诸子女文化知识的教师。
杜让能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推荐了弟弟、前户部侍郎杜弘徽。
可真是举贤不避亲啊!
邵大帅觉得杜相的形象崩塌了。
本以为是个一心为国的忠义臣子,但画风转变得太快,让他有些惊讶。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挺正常。不会为家族谋福利,是当不了门阀世族的领导人的。
人,果然是复杂的生物。
人设,都是骗人的。
按照固定的道路做一辈子符合自己人设的事情,大概很困难吧。
“吾儿,刚才说的可清楚了?”邵树德也不管小孩子能不能听懂复杂的军事政治问题,自顾自地给他们幼稚的大脑进行轰炸:“朱全忠急着攻取朱瑄、朱瑾、时溥甚至是王师范,这是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
“为父亦是先易后难。”邵树德继续说道:“关北四道除灵州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邠宁、泾原也只各打了一次小仗,鄜坊、丹延二镇靠的是讨黄巢时建立的威名,以及持续多年的渗透。真正花了点力气的,其实也就河西、陇右二镇罢了,但战事不多,更多的时候其实是在行军。如果不先易后难,直接攻河东或宣武,会如何?”
“打不过?”邵承节直截了当地问道。
邵树德的脸色稍稍有些尴尬,怎么能这么直白地说打不过呢?
“这世上有些地方,钱多、人多,但武力弱,一旦被攻下,将其纳入自家治下,再善加治理,可大大提升实力。”邵树德决定不直接回答那个问题,只听他说道:“为父打垮了那些武力弱小的藩镇,得其财货、丁口,善加训练,得兵十五万。朱全忠的起家就要难多了,从一开始就是生死搏杀,大战黄巢,夜入滑州城,血拼秦宗权,如今他的地盘,都是一刀一枪拼来的,在镇内的威望也如日中天。要想打败这种人,不能在他擅长的方面和他争斗,得在让他难受,让他不利的地方动手,如此方是胜机。”
两个小孩听得半懂不懂。
邵树德也不以为意。反正现在就是熏陶,让他们旁听、旁观自己做决策的过程,多多少少总会有些作用的。
一个是未来的继承人,一个是备份继承人,慢慢加深理解吧。
又与两小儿谈了一会学习上的事情后,邵树德随手批复了几份文件。
李唐宾已经在筑城,数万民夫,如果不出意外,一个月肯定筑好了。
而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可想而知,双方还会围绕这片土地争夺很久。
从东、西魏开始,再到北周、北齐,双方在潼关到洛阳这一片反复厮杀,谁都无法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不得不说地形限制的因素很大。
李唐宾有信心守住占领的土地,邵树德选择相信前线将领的判断。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选择了李唐宾做经略使,那么就要信任到底,反正只要不造反,战场上的胜败都好说,朱全忠还打不进陕虢。
“析永宁北境、渑池西境置崤县,隶陕州。”邵树德在文件上写下自己的意见,随后让信使发往河南府。
这个崤县就是新得的土地,从硖石算起,向东绵延至崤寨的一整片丘陵地带,长约百里,差不多刚好是一个县的地盘。
崤县县城就是正在版筑的城池。
县民,邵树德想了想,在带过去的横山党项上万山民、华州夫子中招募愿意留居当地垦荒的,赐予土地,作为屯田兵,就近产出粮草,减轻后勤转运的巨大压力。
这不是府兵,因为府兵的地没这么少,一户少说也得有几百亩,否则养不出那么精锐的脱产士兵。
也不是明朝那种卫所兵,卫所兵一户平均下来才二十八九亩,还是公田,也就刚够填饱肚子,能有合格的训练就见鬼了。
介于下限明朝卫所兵和上限北朝府兵之间吧,一户授田六十亩,先招募五千户。
农业生产方式也有严格规定,一定要对畜牧业有较大程度的倾斜。再说直白点,得养马骡,得多蓄牧草,以便就近提供大量马匹和役畜。
想到此节,邵树德又打算在朔方十州抽调部分农学博士、学生过去指导了。他们有现成的知识和经验,能发挥较大的作用。
当然,以上诸多计划的前提是打退汴军可能发动的反攻。
河洛之险,以前是汴军独占,现在是双方共有了,
感谢刘康乂送的大礼!
在邵树德批阅文件的当口,两个小儿互相挤眉弄眼,嬉皮笑脸。
这样的“课程”,对他们还是太枯燥了一些,他俩更愿意去草原上骑马,或者练练射兔子的本事也好啊,那多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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