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萧元二人一样,叶无极也是最早效忠女帝的下属之一,当年为了帮她铲除异己,窃取朝纲,参与过不少密谋,手里掌握着很多核心机密。
萧铁伞追随,是出于男女之情,死心塌地;
元本溪拥戴,是因为郁郁不得志,太祖又怯懦无能,非他眼里的明主,扶持皇后摄政,如此大手笔才能施展他的勃勃野心;
叶无极愿意上贼船,动机更简单,也更实际。他贪婪无度,难以抵抗财宝的诱惑,偏偏女婿任天行又为官清廉,不仅不肯扶持他,还反对他插手政事,借自己的名义收受贿赂。
为了能博得女帝信任,牟取荣华富贵,他不惜出卖自己的亲闺女,当作晋身求荣的筹码,最终换来献国公的爵位,居六公之列。
正因为他知道的秘密太多,女帝对他心存忌惮,所以这些年一直恩宠于他,同时又派雪影卫潜入叶府,时刻监视着他的举动。
如今东窗事发,叶无极已经成了最大的隐患,随时都会引爆京城。
听到萧铁伞的汇报,女帝眼眸微眯,阴恻地道:“你们提起他,让我想明白一点。高瞻在京城势单力薄,如何能查清全部资料?或许,这些人里就有内鬼变节,出卖了咱们……”
叶无极唯利是图,反复无常,要是为了好处,把秘密泄露给别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元本溪闻言,沉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留他了。他好歹是六公之一,地位显赫,以莫须有的谋逆罪名杀他,恐惹人怀疑。不如借粮饷做文章,让夏侯淳上奏检举,抄没叶家充公!”
这个主意绝妙,既能杀人灭口,又解决军饷的燃眉之急,算是一箭双雕。
可惜,正中任真下怀。
他不想亲自手刃外公,让叶无极自食苦果,死在效忠多年的女帝手里,这才是最具讽刺意味的惩罚。
女帝点头,“就这么办。当务之急是去抓叶无极,将他关进大牢,以防生变。至于其他人,先不必着急,等京兆府奏报后,我会把查案之权交给雪影卫,到时候,你们再名正言顺地抓人!”
匆匆抓人,有不打自招之嫌,跟先查再抓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元本溪深以为然,补充道:“不能忽略蔡酒诗,他会成为化解危局的关键。夏侯淳负责买粮,是由他举荐,就让他敲打夏侯淳,立即弹劾叶无极。除掉那批人后,出现的职位空缺,也得靠他从朝试里物色人选!”
商议到此时,应急方案终于定下来,三人脸色和缓许多。
抢先斩草除根,嫁祸到逃走的高瞻身上,再指鹿为马,将旧案供状说成煽风点火的污蔑,如此手段虽会两败俱伤,但对女帝来说,已是相对可行的稳妥之计。
总好过真相大白,举世伐武。
这一夜,任真和顾海棠联手,暗杀不少旧案元凶,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天亮以后,风雨不仅不会平息,即将迎来的,更是一场席卷京城的剧烈动荡。
血洗朝野,流言四起,北唐要变天了。
……
……
长安城东,火光四起。
黎明虽未至,献国公府里烈焰滔滔,将夜幕映照得通红,恍如白昼。
四周的街坊邻居被吵醒,纷纷跑到街上,怔怔看着火海里的那座豪华府邸,都下意识地揉了揉眼,以为出现错觉。
他们都不明白,权势滔天的叶家,何以一夜之间葬送于火海,付之一炬。
半个时辰前,一队黑衣长剑的雪影卫冲进府里,擒拿叶无极入狱。
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叶无极就意识到大祸临头,女帝隐忍多年,终于还是对自己出手了。
伴君如伴虎,对女帝狡诈多疑的性情,叶无极心知肚明,这些年一直如履薄冰,暗暗提防,私下蓄养不少江湖强者,以防出现灭门之灾。
他当机立断,选择逃跑,在忠心耿耿的死士护卫下,想通过府里密道出城,却被充当卧底的叶明华拦截,断绝了最后的退路。
于是,国公府里爆发惨烈的殊死搏斗,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行将全部覆没之际,多亏少主叶天命急中生智,点燃粮库,引得雪影卫被迫救火,这对祖孙才逃出重围,躲在街巷角落里,苟延残喘。
此时,叶无极浑身是血,胸前被一剑刺穿,伤及肺腑,眼前已撑不到天亮。
他倚在墙角,艰难喘息着,浑浊眼眸里透出不甘的怒意。
“那个毒妇……真是蛇蝎心肠!老夫鞍前马后,追随她多年,想不到她无动于衷,还是要杀我灭口!”
他低声咆哮着,胸膛起伏不定,牵扯到致命伤口,顿时血流不止,引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叶天命蹲在身旁,用手按着他喷血的胸膛,泣不成声,“祖父,您别说了!我这就去求咱家的世交,让他们派人救您!”
叶无极伸手,轻抚着孙儿的头,脸上也是老泪纵横,“傻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世态炎凉,咱们家一夜覆灭,谁还敢伸出援手,跟朝廷为敌?”
他仰天长叹一声,话音沧桑而悲凉,“当年是我,把她扶上龙椅,现在我却丧命在她手里。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叶天命伏在怀里,嚎啕恸哭,从没想过会沦落到这般下场。
朝廷既然派兵抄家,必会封锁城门,满城通缉,让两人插翅难逃。他俩无处可躲,流落街头,只要等到天亮,就会暴露踪迹,很快落入朝廷的落网。
从女帝起杀心的一刻起,祖孙俩的命运就已注定。
叶无极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武清仪狼心狗肺,既然她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你不必管我,快趁着夜色逃出城,把当年的证物都取出来!”
叶天命猛力摇头,悲痛地道:“不!孙儿要留在这里,陪您走完最后一程!家都没了,要证物还有何用?我一个人斗不过他们!”
叶无极闻言,伤心欲绝。
“至死都没能翻案,九泉之下,我有何颜面去见自己的女儿和女婿……”
月光如水,洒落在陋巷里,照在祖孙俩身上,显得格外凄冷。
巷子另一头,不知从何时起,出现了一道黑影,静静伫立在那里。
他走过来,俯瞰着躺在地上的落魄祖孙,眼神比月光还冰凉,“你可有悔意?”
叶无极心头大骇,以为是女帝派来的杀手,借着月光看清年轻人的面容后,脸上的震撼之情无以复加。
“任真……你为何在这里!”
他记得这张脸。
半个月前,他跟这青年在赌坊相逢,欢喜之下,将其收进府里,变成二管家叶真。再后来,任真在拍卖会上揭开身份,自称是剑圣首徒,就此脱离叶家,进入小先生麾下。
叶天命抬头,凝望着这副熟悉的面孔,同样非常惊愕,想不到在这种时候,这个意料之外的青年会出现。
任真嘲弄一笑,神情并未得意,而是充满愤怒。
“为何?你不是知道我姓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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