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
但凡是涉及权利。
有且只有一条铁律,那就是——距离心脏越近的位置,供血就越充足,换言之,就是距离权利中心越近,越容易得到常人所得不到的好处。
同样的级别。
京城的官到了地方,便会天然高半级。
原因无他,人家天天接触领导,信息流畅,人脉开拓,晋升空间宽广,比你一个地方官更有前途。
这条规矩,同样适用于皇子。
李世民这么多儿子,按照礼制,除了太子坐镇东宫,其他皇子成年之后就要到各地就藩。
就连吴王李格也不能例外。
要不是御史参了他一本,被李世民揪到长安思过,现在恐怕还在安州吃土。
在成年皇子中。
只有魏王李泰、齐王李佑不曾就藩。
李泰就不必说了,长孙皇后的嫡子,深得李世民宠爱,手下文学馆汇聚天下文士,是和太子争夺储君的最有力的竞争者。
李佑就不行了。
阴妃所生,连嫡子都不是。
只能跟在太子李承乾后面喝汤,而他最大的依仗,就是母亲阴妃,若是人在长安,常在李世民眼前出镜,父慈子孝,尚能继续获得圣人关心。
但若是就藩齐州。
和皇帝隔着千山万水,长久以往,感情日益平淡,还如何获得恩宠?从此以后,谁还认识你李佑这号人?
“嘶……”
两仪殿内到处都是吸冷气的声音。
“娘咧!这也太厉害了!”
尉迟恭脖子一缩,退回到了武将群里,瓮声瓮气的低声道:“这些文人,比咱们大老粗可狠多了,杀人不见血啊!”
“呵呵!到底是房相啊!”
程咬金幸灾乐祸的笑道:“他阴弘智不是跳得很欢吗?还敢弹劾房遗爱,这下好了,连累他主子都倒霉了。”
“嗯,好一招釜底抽薪!”
李绩也低声评价道:“不出手则以,出手就是必杀,直接把齐王的脊梁骨给抽掉了……房二郎刚才隔空打脸阴弘智,怕是和他爹学的吧?”
程咬金一瞪眼:“论谋略房二郎确实稚嫩了些,可若是论赚钱,他爹可比他差远了。”
……
这边窃窃私语。
其他人却心头乱跳,目光不断在房玄龄和李世民身上来回打转…若是不出意外,大唐的政治格局将会发生显著变化,这关乎每个人的站队问题,大家都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得失和以后的政治道路。
“房玄龄!他居然使出了这一招!”
长孙无忌满脸阴沉。
所有的人都知道。
长孙氏,是太子李承乾最大的支持者!
如果齐王李佑调离京城,在长安城内,太子李承乾的支持者就少了一人,如此一来,形势对长孙家很不利!
然而。
让他最心惊的是,李世民竟然沉默不语!
皇帝…竟没有马上否认,而是在沉默…这证明,皇帝在认真的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为何会这样?”
“圣人难道要借此消弱太子的力量?他是何时有了这样的心思?莫非…圣人现在就要准备扶持魏王了吗?”
长孙无忌的大脑不断运转。
他越想越心惊,浑身冒出一身冷汗,透过事物看本质,像他这样级别的大佬,往往会通过一件事,想到更深层次的事物,触碰到常人不可及的层次。
李佑出京。
就等于断了李承乾一臂啊!
“不!不是这样的……”
阴弘智从地上爬起来,失魂落魄的喊道:“陛下!齐王并非故意不去就藩!他是在长安养病啊!”
“哦?养病?”
房玄龄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齐王既然在养病,又如何去了梦春楼,和我家二郎争夺花魁娘子?”
话音一落。
众人传来阵阵笑意。
三个月前,平康坊十大花魁之一诗诗姑娘,以诗会友,梳拢出阁,齐王李佑欲争夺其初夜权,与房遗爱产生冲突,最终房遗爱一首《赠诗诗》名动长安,将李佑击败……
这件事,长安人尽皆知。
如今,这桩风流韵事,却被房玄龄拿来当了枪使……你不是说你家主子在养病吗?怎么还有力气去青楼?
他还提的动枪吗?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
房玄龄又悠悠说道:“若是单单这一件事,或许是巧合,那么永嘉公主的船宴呢?齐王殿下若是在养病,怎会搬着珊瑚美人,去和我家二郎比宝?”
这话一说出来。
又惹来阵阵哄笑。
说起来,这又是一桩笑谈,在船宴上,李佑想要羞辱房赢,故意拿出价值连城的珊瑚美人做礼物,要与房赢比斗……要知道,房玄龄两袖清风,房家可不富裕,高阳公主更是不会给房赢太多零花钱,这一局,谁都会以为李佑稳赢。
谁知道。
房赢直接拿出了琉璃钗!
琉璃对珊瑚,王者对青铜,这是根本没有悬念的结果,李佑再一次自取屈辱……可问题是,你齐王在养病啊!
你这样东颠西跑。
哪里还像是养病的样子?
房玄龄话不多,却字字珠玑,直中要害,把阴弘智怼的死去活来,活来又死去。
一旁的长孙无忌脸色已经铁青。
他就没见过这样的猪队友,连防塔都打不过,还专门跑去人家泉水边送人头。
大殿内的嘈乱渐渐平息。
大家都在等皇帝李世民的决定。
良久之后。
李世民终于侧了侧身子,扫视了一圈朝堂,说出了让长孙无忌浑身冰凉的话。
“房卿所言极是。”
“佑儿被封为齐王,理应早日去属地上任,传令——三日后,齐王李佑起齐州就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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