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州城第一人民医院,下半夜,太平间。
太平间里的温度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形容不出的味道,这味道难闻又令人心悸。
这是死人的味道。
夏青竹以前从没敢想象过如此场景,深更半夜一个人待在停尸间里,陪伴在亲人身旁。
如果身边的老夏不是躺在冷冰冰的停尸台上,而是坐在她旁边,她或许不会害怕。
但现在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她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恐惧令每一根汗毛都颤抖。
看着墙上的时钟,秒针每次摆动都发出沙沙声,像是催命的脚步。
林北说了,如果天亮鸡鸣前他不回来,那大概率就是失败了,如果他也没回来,就让她不要继续等了,收拾好老夏的遗体,给老夏办一个体面的葬礼。
这些话,林北离开前说出来的时候,夏青竹没有仔细去想,现在想起来更是毛骨悚然。
她意识到林北是在用生命去做一件事,为了她,也为了老夏,此去可能永远不回来。
再看向地面上那个用蜡烛摆出来的奇怪图形,上面的蜡烛早就燃烧殆尽,没有什么蜡烛能够持续燃烧几个小时,何况这些只是普通的白蜡烛,而并非加粗加高。
但诡异的一幕发生,这些蜡烛明明就要烧没了,但就是不灭,留着一点小火苗在跳动。
夏青竹不由抱了抱自己的肩膀,周围的安静与冰冷,令她恐惧之外更加孤独,眼前这一片燃烧的小蜡烛,是在这片密封压抑空间里给她最后的慰藉。
停尸房的外面,蒲兰馨女士靠门坐在地上。
今天之前,她绝对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自己会这般情况下出现医院停尸间门口。
女儿的胆子小随她。
可她的胆子比女儿更小。
里面的夏青竹一夜没合眼,蒲女士也是,她的眼睛早已经哭得红肿,眼泪都哭干了。
这道门像是一堵墙,她听不到里面的声音,起初她拼命呼喊,但里面一点回应也没有,引来了保安制止,不过保安一看到宁雨彤在,便乖乖给蒲女士登录了一个监控后台管理的界面。
停尸房里早些年的时候总闹灵异事件,院方就在里面装了监控,看见监控里面女儿和老夏都没事后,老夏就像是睡着一样躺在那儿,只是身上的白布太刺眼。
蒲女士稍稍安下心,可看着躺在白布上的老夏,忍不住哽咽,眼眶忍不住火辣辣的疼。
唐蔓蔓也在,小丫头哭得比蒲兰馨更厉害,她是打心底里把夏建文当成父亲,自从她认识夏青竹之后,被夏青竹带到家里见过夏叔叔、蒲阿姨,她才感觉到家的温暖。
而夏叔叔和蒲阿姨对她一直格外照顾,甚至有时候她感觉她得到的爱比青竹姐还多。
宁雨彤在医院里工作这么久,早就见惯生死,可想到里面的师父的老丈人,青竹的父亲,也心痛到流泪。
宁济安也在,老人家一把年纪,也跟着熬了一个晚上,活到这个年纪,早就看淡生死,世间人人都想长命百岁,都想寿终正寝,可意外每天都在发生。
宁济安想要去安慰蒲兰馨两句,可他更明白这时候说什么话都显得苍白,真正失去至亲的痛,他先后经历过太多次,每一次都痛得那么剧烈,并不会因为经历多了就麻木,真正麻木的人只能说对亲人没有感情,或者说本就冷血。
老爷子虽然没说,但心里还是有一点希望的,这点希望就在林北的身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老爷子哪怕活了这么大年纪也不敢相信,一个大活人竟然能够平白消失在房间里,监控录像大家都看到了,林北当时走进那个蜡烛的圈子里,然后就不见踪影了,五毒也紧跟着跳进去,同样消失不见了。
这根本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不过想到这件事是发生在林北身上,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走廊里这时传来脚步声,并伴有‘笃笃笃’的拐棍戳在地面上的声音,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过来,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夏家如今的掌事人夏老太。
跟在夏老太的身后,自然是夏家的一干众人,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神情肃穆,情绪压抑,不过这份压抑并非是因为失去亲人的悲伤,而是另有目的。
“你们是眼睛瞎了么,老太君前来,还不赶紧站起来迎接!蒲兰馨,就说你呢!”
走在夏老太身后的夏家大管家夏海川站出来厉喝,这一嗓子打破了走廊里宁静与压抑。
蒲兰馨抬起头看了已经来到近前的夏家人一眼,并没有说话,她无心说话,也没有力气去搭理这些人,况且这些人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为奔丧而来。
没有得到回应,夏海川面子挂不住,继续怒吼道:“蒲兰馨,老太君已经来了,你还不快……”
他的话不等说完,被夏老太抬手拦住,夏老太向一旁的大儿子夏建国看了一眼。
夏建国轻咳一声走上前,沉声道:“老三媳妇儿,老三的事我们全家都很悲恸,你也节哀,意外这种事谁都不可能避免,可能老三也只有这么大的寿命,所以……”
蒲兰馨抬眼,声音干涩冷漠地打断:“你们来到底什么事,直接说事吧。”
平静的一句话,把夏建国给噎住,本来准备好的开场白,接下来都没有用武之地了。
“咳!”
夏建国又干咳一声,酝酿一下就要继续说,不是他墨迹,而是接下来这番话,从他个人角度而言属实有些太不要脸,张开嘴容易,可说出话来有困难。
“大哥,跟她墨迹什么,老三死了她就是一个寡妇,寡妇根本算不得咱们夏家人,而且她也没生出儿子,咱们夏家的传统,向来都是传子不传女。”夏建忠不满叫嚣道。
夏建国不太高兴,回头瞪了夏建忠一眼,“老二,你这么说的话,那你说吧。”
夏建忠被反将一军,整个人一下子有些愣住,“我……我说?不是大哥,咱妈刚才是……”
“我以大哥的身份命令你,你说!”夏建国语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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