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风格外的冷,像是刀子一样,一片一片剐着她的血肉。
经年之久,那风穿过时间的长廊吹来,她还是浑身泛疼。
他本是万万人上的宣远将军,干霄凌云,横荡四野,却死在了寥寥几人的孤城。
死在了最意气风发,风华正盛的年纪。
彼时,他方二十又七。
朝廷追封,史书留笔,残剑破敌袭,寒甲守荣光。
当真是,画凌烟,上甘泉,自古功名属少年。
可少年花期太短,河山未看,星月未揽,巅峰未至,功名未满。
便提前退了幕,只在史书上留下了那浅浅一笔。
她问阿爹,这样值得吗?
阿爹说,值,因为他守的是大盛子民,将军战死,壮士断腕,疆土分寸不让,百姓一个不弃。
阿爹说,战场最能体会生命的短暂和苍凉,阿榆要记住,它太脆弱,别轻贱它。
摩那娄诘轻叹一声,抬手拂去她脸上的泪,嗓音低沉,“吾平生少有敬佩之人,你三叔算一个,怎奈天道不公,早早将他带走。”
他还未来得及还他当年的相护之恩。
叶昭榆抹了一把泪,眼圈通红,瓮声瓮气道:“那你是怎么认识我三叔的?你们何时见过面?”
摩那娄诘走到窗前站立,琉璃色的眸色清浅,窗外密雪纷繁,有碎玉声。
苍穹之上,雄鹰背雪盘旋,尖啸旷远悠长,将他的思绪也无限拉远。
那年,十岁的他抱着骨灰一路狼狈的越过大漠戈壁,逃到西域与大盛的交界。
想要穿过芜城,去黎州。
奈何沙门的人穷追不舍,势要给那秃驴报仇。
乌吐克更是亲自追杀,他被逼至绝境,杀红了眼,慈悲漫天铺陈,根根收人性命。
那天像是鬼门大开,他是冥司派遣到人间的勾魂使,毫无感情的将缕缕生魂送入黄泉。
乌吐克怎会让他如此猖獗,是他赐的他慈悲,教的他功法,怎会治不住年幼的他。
他飞身一掌将他掀飞在地,红色朗裟翻涌,怒声斥责,“孽障,你可知错?”
他口吐鲜血,一头墨发披散,死死将骨灰抱进怀里,双目赤红,闻言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我何错之有,他该死,你们更该死,你的佛门我再也不会信了!”
他以为他经受的万千苦楚,拔筋抽骨,刀斧加身,咬着一口血牙向前,只是他修行路上的一场苦修。
他受的起,也不怨,可到头来,却是一场骗局。
骗的他心魂俱碎,遍体生疼。
他琉璃色的瞳孔流出血泪,看着乌吐克目光悲戚,“师尊,我不信你了!”
母亲身死的那一刻,他的信仰便崩塌了,崩得绝望,塌的彻底。
周围喇嘛早将神权至上刻入骨子里,闻言怒不可遏,举起长刀向他袭来。
适时,无数箭雨划破长空而至,只听骏马嘶鸣,有人大喝一声,“何人胆敢在我大盛边界行凶!”
喇嘛被箭雨生生逼退,他在昏迷前看见一少年将军策马而来,铁甲寒衣,长枪在手。
他朝着那人伸出带血的手,语气祈求,“带我去黎州。”
等他再次醒来,周围景致陌生,古色古香的屋子干净整洁,不是西域。
他紧紧抿着唇,警惕的打量着四周,见装骨灰的罐子还放在枕边,松了一口气。
“吱呀”一声,他犹如惊弓之鸟,手腕上的慈悲瞬间朝着动静袭去。
“小子,还真警惕。”
少年身着黑色常服,十七八九的模样,剑眉星目,英姿勃发。
眼中似有千军万马的浩荡,周身气势桀骜,斜靠在门上,挑眉看他,手中还握着细细的金丝。
他目光死死的盯着来人,浑身戒备,像是一匹随时能冲上前去,撕碎猎物的孤狼,丝毫没有要将慈悲收回来的意思。
少年先败下阵来,笑了一声,松了手,“明明是你让我带你去黎州,现在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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