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内摇曳着青藤,苔藓在风中打颤,无声的哀嚎在废墟中低语。
冰冷的雨水砸在青石板上,大雨唱衰,希望消弭,寂静的长街上透着一股无力的衰败。
雨丝细细密密的落下,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随着一阵喊杀声爆出,愈演愈烈。
百姓龟缩在狭窄的角落,又听到了城外传来震天动地的喊声。
一遍又一遍的叫着盛安的名字,比第一次更嚣张,更肆意,也更窒息。
摩那娄诘坐在马背上,雨水沾湿了他的长睫,眼中一抹血红一闪而过。
寒凉的目光直直落在嚣张无比的军队上,眼底掀起高涨的杀意。
他侧头看向身后拿着双刀的人,面容沉静,低声嘱咐,“跟在郡主身边,相互攻守,若不敌,即刻带她退回城内。”
乌藉抬手朝他抚肩一礼,语气肃然,“公子放心,有我在,一定护郡主周全!”
“也护好自己。”
乌藉愣了一下,看着突然调转马头,朝着他们右手抚肩的人,战马上的九位少年立刻抬手回礼。
“此战艰险,生死难料,若有人不愿来,便退回城内。”
“我等誓死追随!”
叶昭榆闻声回头,看着互礼的这一幕,各个脸上都带着无上荣光,眼中涌起丝丝热意。
士以进死为荣,退身为耻,他们追随君主,至此无悔。
她举起长枪,红缨飘摇,面容肃穆,朝着身后士卒大喊。
“今日一战,若胜,千秋史载,若败,魂归止夷,诸君可来!”
士卒顿时拿着长戟敲着盾甲,声声凌厉,如开山裂石,声势浩大。
“来!来!来!”
一时间战意高涨,随着漫天箭雨滑过,叶昭榆将长枪一甩,随即领着人冲了出去。
金戈铁马,声断欲绝,又是一场血雨滂沱,为今日的厮杀助阵。
战火沐着烟雨烧灼,打碎了秀美的江南,将硝烟弥漫满城。
旧时楼台烟雨,今朝战火纷然,当真是星移斗转,命途九变。
黎州城内,大小官员身着大盛官服,百年世家换上华服锦衣。
整理衣冠,修剪面容,随后手拿鸠酒匕首,携女眷忠仆走上长街。
岿然立于城门之前,待城破之际,殉这巍巍都城。
百姓夹道张望,看着一个个肃然立于雨中的身影,突然一阵泪目。
他们像是铮铮铁骨铸成的最后一道屏障,撑起了黎州的傲骨,言说着宁死的不屈。
若要写黎州,当以“忠勇”作序。
万箭铮铮,生死瞬过,哀鸿逐日,血染山河。
随着雨势渐歇,城外的喊杀声也离场,唯余战火的烧灼在风中张扬。
“吱呀”一声,城门打开,一阵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叶昭榆满身血污,领着残兵入城。
入眼便是大盛官服,翩然于风中飞舞,她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手中都拿着酒坛。
她咧嘴笑了笑,音色干涩沙哑,“你们,是来庆贺我们大胜归来的吗?”
一句话,引的无数人落泪,纷纷将手中匕首藏好。
刺史手一抬,身后仆从顿时取了一坛清酒,拿着酒碗上前。
“这坛酒,是来庆贺郡主凯旋。”刺史接过酒坛,亲自为她倒酒。
“郡主,请。”
叶昭榆接过酒碗,仰头一饮而尽,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他们不敢用手中的酒敬她,因为那和他们藏起来的匕首一样,是要命的。
她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朝着他们咧嘴笑笑,忍着哽咽开口。
“大家稍安勿躁,太子殿下正马不停蹄地带兵赶来,只要明日一过,黎州便能等到太子来援。”
听着黎州还有希望,人群突然躁动,纷纷拉起衣袖擦泪。
刚一抬眼,便发现她身后只站着寥寥数人,一身血污早已看不出模样,众人刚燃起的希望一下扑灭。
“连人都没了,还怎么守?”
“明日一过便是希望,可我们就死在明日,哪还有什么希望!”
“我们还有什么明日,明日明明只有死路一条!”
……
希望一下破灭,围在周围的百姓顿时躁动起来,尖叫,恐慌,哀嚎,瞬间将叶昭榆包围。
一人突然疯狂的朝她冲来,又被乌藉一把拽住,随后不停地尖叫挣扎。
“是她,就是她带来的灾难,她一来,黎州便再也没安稳过,她就是个祸害!”
“我们将她推出去,将她推出去啊,黎州就安稳了!”
乌藉勃然大怒,掐着那人的脖子砸在地上,一脚将人踹出数尺,恶狠狠道:
“再他妈多说一个字,老子弄死你!”
随后抬眸看着突然噤声的人群,目光微寒,冷声呵斥。
“要是没有她,你们以为你们还能活到今日,早就去鬼门关报到了!她守了你们一天又一天,流了多少血你们知道吗!
你们哪一个不比她大!却蒙头躲在角落里享受一个小姑娘的庇护,如今她护不了你们了,你们便想着将她推出去换安稳,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摩那娄诘携着一身肃杀,带着几人从城外走来,刚入城,便听见乌藉的斥责,顿时目光一寒。
“谁想将郡主推出去?”
一道寒意十足的声音传来,像是一把冰刀,直直钉在众人的心上。
周围百姓看了一眼杀气翻涌的人,顿时无措的向后退了一步,黎州刺史轻叹一声,抬手上前。
“谢副将息怒,有本官在,无人敢打郡主的主意。”
摩那娄诘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腕间金色护腕瞬间散成游丝,陡然朝着倒在不远处的人袭去。
“啊啊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过后,只见那人碎成几段,腥风拂过每个人的鼻尖,众人脸色一白,直直的盯着突然发难的人。
摩那娄诘寒眸扫过四周,周身杀意翻涌,“若谁再敢打郡主的主意,亦效此死法。”
“本公子为她守城,若谁敢将她献出去,本公子能守城,亦能屠城,可明白!”
“明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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