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张周所做的只是一个臣子应该尽的本分,就是把他所知道的告诉皇帝,剩下的安排由皇帝派人去完成,跟张周没多大关系,而张周又没有让边军杀进草原跟鞑靼人血拼到底。
要挑张周的过失,请问过失在何处?
张周道:“你若觉得我这是方士之言,可也别忘,大明有钦天监,钦天监的责任在我总结来,在于观象授时,钦天监能观测到天相,推演有灾祸发生,也会及时上报于陛下。”
“而我不过是以普通臣民的心态,将自己所查,上达天听以做应对,至于是否可以兑现……到目前看来,好像并无偏差,那也就是说我的上报至少比钦天监准确一些。”
谢迁冷冷扫了张周一眼,不知该怎么回了。
在后世人看来,拿鬼神说事,很离谱,甚至是剑走偏锋。
但在这年头,不但是普通百姓信这个,连君臣上下其实也信,朝廷还有专门的机构来研究天相这回事,凭什么就要说张周的话是方士无端之言?
张周的意思是,钦天监十次预言九不准,照样还是每次推测到都上奏,而我十成十命中,就因为我预言太准让你们文官感受到压力,所以就不让我说了是吗?
还有这道理吗?
……
……
场面显得很尴尬。
文官被张周整得很没面子,主要在于张周不像李广,是靠炼丹和胡说八道上位的,而张周是靠真本事。
而他们对张周的打压,也不是出自张周胡作非为,很多人多还是出自于妒忌,说好听点是张周坏了朝堂进言的规矩,可究其根本,还不是因为张周破坏了文臣在皇帝心中唯一可信赖的地位?
张周道:“宁远之地,地势狭长而特殊,即便现在说了下一步可能狄夷犯境的重点便在此,其实也没什么,他们该来还是会来,因为在那地方设埋伏与之交战,还是挺难的。除非囤积重兵,但如此便会令其余被抽调兵马的各处,出现防备不足的情况。”
谢迁已不想跟张周继续争论,他退回到臣班。
众文官都很意外。
现在争论还没结果呢,刚才你谢迁争得不是挺好吗?隐约还有占上风的时候,怎么这时候退了?
只有谢迁自己知道,其实道德制高点已经被张周牢牢掌控,他再说什么意义也不大。
就在于张周说的,有事是该上奏还是置若罔闻,让谢迁觉得,其实张周本质上没错,错的可能就是张周太牛逼了,也太让文官下不来台,反正这小子都已经考中状元,加入我们了,在皇帝极度信任他的情况下,跟他争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除非辽东一战,张周预言错了,或者是以后遇到什么事,让张周失去皇帝的信任……
谢迁在审时度势上也是很有一套的,一看风向不对,该扯呼的时候也丝毫不含糊。
李东阳见谢迁先撤了,他便明白要自己出马。
先前谢迁属于“感性派”,现在轮到他这个“理性派”出场。
换个思路,该跟你论得失了。
先前是狂轰滥炸,现在改争尺寸之地。
李东阳道:“张进士,既然你提到了宁远,那你是否该说明,此战的战略如何,当以如何的方式来破敌呢?若是你预言准确,那狄夷的目的,乃是来劫掠,应将边民调于城塞之中,待敌人来犯时集结优势兵力,为何却只有宁远一地有兵马调动?”
现在就论你的战术对不对。
在论之前。
至少先把你的战术用意给套出来,然后我们才好挑毛病来攻击你,甚至是让皇帝知道利害得失,按照我们文官的意见,去对宁远的战术做调整。
张周笑道:“李阁老相信朵颜三卫的兵马,真的会袭向宁远吗?”
这话就是在反呛李东阳。
你们文官不是不相信我的那些预言吗?既然不相信,那你们还管我在宁远用什么战术?
其实你们不过是想说,我只负责告诉皇帝哪里可能会有战事,而具体安排战术的事,由你们文官来定,是这意思吧?可惜啊,我也没反对你们参与其中,但谁让陛下现在就听我的,而不信你们的呢?
谁提出谁安排,你们都不信,还安排个屁啊?
李东阳道:“你只说出战术便可。”
张周道:“战事有结果之前,恕难奉告。”
饶是李东阳也知道张周可能脾气古怪,但也没想到张周居然会当着皇帝和文武大臣的面,直接让他这个阁老下不来台。
他甚至也在琢磨,这真的还有必要收揽这小子到文官阵营中来?感情他是铁了心要跟我们作对啊。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还要考进士中状元呢?
文官那边听了张周的话,对张周敌意很大。
但武勋那边情况正好相反。
他们有种“终于熬出头”的感觉,难得啊,大明土木堡之变后五十年,终于又有人在朝堂上能跟文官叫板,还能取得天子的信任,看来我们武勋也终于不再用之前这五十年,要仰文臣的鼻息而活了呀!
吏部尚书屠滽质问道:“为何不能奉告?难道有何不可告人之事?”
张周道:“这位是屠部堂是吧?所谓不可告人是何意?如果是不可对外人言,以防被狄夷知悉的战术,那的确是不可告人之事,但你要说这是要危害于大明,我想你这就有点言过其实。”
朱祐樘见屠滽走出来,不由皱眉。
你屠滽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难道你屠滽不知道,其实你在刘健和李东阳等派系眼中,也是半个异类?
不然为何之前李广的事情发生之后,御史言官会拿你当靶子,对你连番参劾?而当时你还受了张周的恩惠,是张周提醒朕,不要追究于李广记账册子上的人情事,你现在却“恩将仇报”?
通政使元守直道:“有何不可说的?说出来,才可辨是非。难道是要以你一人,超脱于朝堂之上?”
张周道:“如果换做是两个月前,如果我在朝堂上提到了威武天火药,告知你们此物有此等威力,那诸位是否可信呢?”
“你……”
元守直也哑火了。
威武天火药是什么东西,他也没见过,现在只听传得很邪乎,连城墙都能直接给炸塌,这东西可不是传统儒官所能理解的。
谢迁又笑道:“那你意思是说,你能拿出来的东西,还有比之威武天火药更强的?”
“嗯。”张周毫不客气点头了。
“呵呵。”谢迁笑道,“那有此好东西,为何之前在偏关一战时,你不拿出来呢?”
张周也一脸无奈道:“只恨我当时只是一介举人,到京师之后,才开始将一些事情落实,并由陛下派人配合之后,才开始有进展。”
“我所说的新杀器,也是在年初才开始筹备制造的,可惜在偏关一战之前,尚未造好,也就错过了,却恰好于此时造出来,便打算在辽东一战用上。这也是为何不想与诸位明言的原因,因为所用的战术太离奇,就算明说,你们也未必会理解和支持。”
工部尚书徐贯走出来道:“张某,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
抱着中庸思想的文官实在是听不下去。
你小子吹牛逼有点过头了吧?
张周耸耸肩道:“这恐怕要问问东厂的萧公公,还有英国公,他们曾与我一同去试验过,不知可否出来说句话呢?”
文官大眼瞪小眼。
不是一个人吹牛逼,还有帮着一起吹的?
张懋则走出来,笑盈盈道:“说起来,老朽真是有幸,当时也是大开眼界。或许真如张进士所说的,此物眼下用在辽东有鬼斧神工之效,或也能改变将来大明边疆战事的格局。老朽对张进士,是佩服至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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