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德钟道:“本觉得,曾经做过买卖,互相之间还不至于落井下石,但若是她跟你没什么关系,那老夫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张周皱眉道:“所以你准备落井下石?”
“切!”蒋德钟语带不屑,“这种时候还用我落井下石?今年木石料的价格可真是高低起伏难以琢磨,我也要想办法赶紧把木石料都推出去,以后再不做这行当了!至于那陈家……爱死不死的,也懒得去管了。”
“嗯。”张周点头。
蒋德钟笑着问道:“不过据说出的煤挺好的,咱是不是也能间接卖一批出去?”
张周道:“煤矿我是东家,你只是替我开采的,一切都要归我来调配。岳父,跟你说清楚,若是你私下调用煤炭被我发现,我可不会讲什么情面的。陛下让我在西山开采煤矿,一本万利的事情,你以为是让我把煤矿往自家搬的?都是为朝廷铸炮所用,咱赚钱的同时,可要顾着朝廷的利益。”
“行,行。”蒋德钟这会突然又很好说话了。
这也让张周感觉到,蒋老头就是个市侩的商贾。
不用给蒋老头什么好脸色,越是拿出高高在上的态度来,或许蒋老头内心越觉得舒服,反而会觍着脸上门来找不自在呢。
……
……
王越之死,接下来今天朝中都没什么动静。
刘健和马文升显然对外保守了秘密,他们是否告知身边亲近之人都两说,朝中大臣更是都没往偏头关发生变故的事情上去想。
之后张周参加了两次朝议,在朝上都没提及任何有关偏头关的事,倒是有一次朱祐樘直接提出要增加铸炮开支的。
本来已经商定好,张周这边一边铸炮,户部一边做开销和结算,但好像朱祐樘自己变卦了,觉得这样不够安稳……其实这也显示出了朱祐樘内心是有不安的,毕竟偏头关在失去王越之后,整个西北也失去了“精神领袖”,此时只是让秦纮回来,根本起不到王越的作用。
朱祐樘在朝堂提到铸炮的事情,都快把内心的想法表露出来。
好在由刘健出来提出再议。
朱祐樘才止住没往下说。
当天朝议之后,朱祐樘把张周叫到乾清宫,主要也是问及眼下铸炮的进度。
“……秉宽,知节他们离京已有四五日,到如今还没抵达,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由你去偏关主持大局更为合适。但朕在京中,其实也少不了你……这两日朕心中凌乱,有时候为了西北的事突然就上来一股莫名的火气,遏制不住……”
张周心想,你这是火气大?
别是某些方面得不到满足,开始有点……躁动?还说你不缺少女人来安抚你?
如果只有一个张皇后,到底是女人来安抚你呢?
还是给你找气受?
张周道:“陛下,偶尔的火气,都会有,这是内心焦躁不安。其实您不必太担心。偏头关的城墙都已在修筑中,鞑靼人轻易也不敢犯境,就算来犯,大明的守军也足以抵御来犯之敌。”
“是吗?”
朱祐樘稍微松口气。
大概只有张周这么说,才能安慰他那如小鹿乱撞的内心。
张周道:“臣平时也会有一些莫名的戾气,不过好在臣有方式去排解,如此就不会把事都挂在心里。”
“秉宽,你用得何方法?”
朱祐樘认真跟张周探讨起调节心境的方式。
张周笑着摇摇头,意思是不能说。
戴义急道:“张先生,您怎还卖起关子来了?”
朱祐樘抬手打断了戴义的话,叹道:“秉宽,其实你不说,朕大概也知道,只能说一家有一家的情况。”
在这种事上,朱祐樘脑袋瓜还是很灵活的,他到底也不是那种昏聩之人。
他也能猜到,张周有方法一定会告诉他,既然不说,就说明张周的方法不适合他……而张周有什么,是他这个皇帝没有的?同样都是一儿一女,生活方式也没什么本质不同!
要说最大的区别,那就是张周后宅很热闹,而他则只有一个张皇后。
“秉宽,朕这里还有一件事,涉及到过去几年俸钞的,朕让人清点了内府的库房,发现还有不少闲余的绢布、茶叶等贡品,多都是多年沉积下来的,留在宫中也无用。”
“这两年朝廷开支很大,西北各处的军饷都不能保证,朕听闻很多京官日常都难以为继,朕想把这些府库的沉余,给折出去发了俸钞,人情交给你。”
张周心想,这是皇帝帮他拉大臣的人情。
大明的俸禄,分俸米和俸钞,尤其是明朝中叶之后,所施行的是“俸钞折色法”。
本色是俸米,基本上每个月都能领到,本色分为月米、折绢米、折银米。
月米不问官的大小均为一石。
折绢,绢一疋当银六钱。
折银六钱五分当米一石。
折色则分为本色钞和绢布折钞,绢每疋折米二十石,布一疋折米十石。
朝中一品大臣,本色紧占三成,也就是说每个月只有三成的俸禄是实发的,剩下这些折色……很可能拖欠个几年,甚至到致仕还乡了都发不下来。
但要在京城生活,本身官员有官所居住,问题倒还不大,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官所,总还需要租住院子,尤其是那些拖家带口来的,还有要奉养双亲的……
在京城生活成本那么大,靠每月那点米,能勉强养活一家人就不错了,如果再想添置个新官服,或者出去应酬一下……真就是捉襟见肘。
大明的官员并没有公开如冰敬、炭敬之类的贿赂,私下的贿赂是有的,但一个李广受贿就能牵动出那么大的案子,也可见大明对于贪污受贿治理之严,再加上本身很多职司衙门的人手上并没有太多实权,自然也就没什么人贿赂。
张周道:“陛下,您为臣僚发俸禄,与臣何干?这种人情,臣不敢领。”
朱祐樘笑道:“还是给你为好,其实这些都是可折可不折的,本来要等户部来折色俸钞,但现在内府有余,便交给你。东厂已将沉余都做了清点,先以过去数年积压的俸钞进行折色,若再有不足的……等以后吧。不必太当回事,就当是给朕办差。”
“是。”
……
……
朱祐樘要卖张周人情,张周也就接受了。
翌日朝议上,朱祐樘便也就直接让戴义公布了此事:“……以内府甲子等库原贮诸色杂物,给在京文武官,准弘治七年至十一年折色俸钞。”
大概的意思,这次还只是折头年以前的俸钞,弘治十二年当年的不算。
在场的官员一听这个,心中还是很欣然的。
给大明朝当官,全给一堆不能兑现的空头支票,现在突然空头支票要兑现了,就跟捡钱一样开心,不管平时讲道义的时候有多义正言辞,可到手的银子却是实在的。
朝议结束之后。
被安排对接折色俸钞的萧敬,马上就被众大臣给围住了。
“萧公公,不知能折几成?”
大臣们也知道,现在能给兑就不错了,别指望拿十成,就算只有一成那也是赚的。
还有人在问道:“若是之前把俸钞给转出去的,还能给弄回来不?”
萧敬先回答了后一位“仁兄”的问题:“要折色俸钞的,先要有俸钞在手,否则一概免谈。”
“兑几成?兑几成?”
一群人还在不断追问。
萧敬道:“都说了,要等库房清点结束之后再定。谁知道一共有多少?各家也把要兑的俸钞数量都报上来,一律按照比例兑。到时除了折米、折银的俸钞,其余不能兑的,也一并要拿来。不是说你多上报就能多折色的。”
张周在旁边看着。
心想,还好我只是卖人情的,具体对接靠萧敬。
这要是什么事都让我来……能累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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