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战事暂时平息,进入一个相对缓和的备战期,朝中大臣自然也不觉得张周真的能踏平草原。
近来因为西北各处太平无事,连内阁日常值夜也都取消。
李东阳在连续值夜几天之后,这天朝议完毕,刘健也带来了司礼监传来的消息,告诉李东阳可以回家好好休息几天。
“宾之,这几日你先筹备一下私事,东庄这几日入京,听说他几次去拜会你都不得,你也不该冷落于人。”
刘健对李东阳显得很关心。
因为朱祐樘是七月初三的生日,这天是万寿圣节,无论是番邦使臣,还是各地的藩王、勋贵、官吏,都会派人或是亲自到京来给皇帝贺寿,今年的万寿节跟以往还有所不同,大明在边战中接连取胜,正是皇帝意气风发时。
这时候来给皇帝献礼,多是为了趁机拍马屁的。
东庄是如今衍圣公孔弘泰的号,人称“东庄先生”,跟李东阳要好。
当然孔弘泰这次跑京城来,也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他的侄儿孔闻韶,去拜访李东阳名义上是联络感情,但其实就是想提醒李东阳……咱两个家族的婚约期限已到,说好了三年之后你闺女及笄就嫁,现在三年过来,咱该把婚事谈成了吧?
李东阳接连几天值夜,其实就是为了躲孔弘泰。
结果孔弘泰那边拜访不得,居然拖关系找刘健帮忙说和,这才有刘健嘱咐让李东阳多“筹备私事”。
意思是,这几天你专心去嫁女儿,朝事我们帮你担着。
李东阳的脸色当然有些难看。
孔家长子嫡孙,未来衍圣公的继承人……这未来女婿从出身到人品,似乎都没得挑,但问题是……那亲家公是个什么玩意?又奸淫又杀人的,还不止杀了一个……别说我李某人是当朝宰辅,就算我是个普通人,也不会稀罕这种联姻。
但箭在弦上……拖都拖不下去了。
“知道了。”
李东阳应了一声。
刘健当然也明白李东阳对此事有意见,奈何事都已定,你李东阳也只能认了,再说人家孔家到底也是大明的“忠臣勋贵”,没谁辱没谁的问题。
至于你那亲家公的问题……
这不正因为孩儿他爹人品不好,才需要孩儿跟你这个大学士家的千金联姻,彰显其嗣爵合法性吗?
此乃为安定大明读书人,也是为安定朝廷。
正所谓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宾之,你就忍着吧。
……
……
火筛还在来京路上,朱祐樘最近几天精神头很好,没事就去文华殿见儿子,偶尔还会把儿子叫到乾清宫来。
目的就一个。
考校。
朱祐樘也感觉把张周调去西北,似乎是疏忽了对儿子的教导,既然给请的名师不能上阵,那只有他这个当父亲亲自出手了。
“父皇,到底几时把张先生召回来?儿臣还有些想念他了!”
这天考校时,朱厚照的表现很不好。
但朱祐樘也没怪责,却是在要带儿子去坤宁宫一家团聚吃饭时,朱厚照跟父亲提了一句。
朱祐樘似也跟儿子有同样想法,他道:“尊师重道,很好。”
连旁边的戴义和萧敬看了,都在想,真是父慈子孝。
爷俩都被张秉宽迷得五迷三道的,张秉宽灌迷汤的水平真是不一般。
但谁让人家有本事呢?
朱厚照道:“要不父皇这样,张先生不方便回来,您把儿臣送到西北也行啊!儿臣去了西北,也一样跟他好好学习!”
“胡闹!”
朱祐樘中气十足一声呼喝,瞬间让乾清宫内的氛围有些紧张。
先前还是父慈子孝,马上就变成六亲不认的大型灾祸现场。
朱厚照争论道:“有何不可的?在哪学不是学?父皇放心,以张先生的能耐,他能一边调兵遣将,一边教儿臣,儿臣正好也可以跟他学一些打仗和治国的事情,可谓是一举多得。”
“咳咳咳……”
朱祐樘盛怒之下,被口水呛得直咳嗽。
总在想秉宽他不按套路出牌,现在自己儿子也开始有模学样,这一定不是朕亲生的!
“陛下保重躬体啊。”戴义急忙劝说。
朱祐樘阻挡了要过来给他轻抚后背的太监,冷冷道:“太子,你现在以课业为重,少想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治军用兵等事,某些时候的确是你该学的,不算歪路,但那要等你成年之后再研习。”
“至于秉宽,他人在西北,所忙的事可不止用兵一项,他在为朕筹谋未来十年乃至几十年的西北方略,是为大明鞠躬尽瘁,至于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想去干嘛!”
“自古储君轻易也不得离开京师,除非你已年长能独断朝事,否则朕是绝对不会让你远行的!”
朱祐樘心里还在想,你这臭小子想远行也行,等你爹给你多生几个弟弟,到时朕才懒得管你呢!
朱厚照听了就很恼火,急切争论道:“可是父皇,他不回来,儿臣什么都学不好!儿臣需要名师,翰林院那些老古板真让人受不了……”
“够了!”
朱祐樘日常生气,也是日常给儿子甩脸色,“今日坤宁宫你不必去,就回去好好闭门读书,这几日连东宫都不必出了!朕寿诞之前,你再惹是生非,看朕怎么收拾你!”
……
……
朱祐樘如此安排,既是为了让儿子安心读书,其实也是顾虑到各地的藩王到京来给他贺寿,可能会有居心叵测的。
当皇帝的就一个儿子,在某些事上就是有点虚,是心虚。
生怕儿子一个不慎出点什么意外,那大明连个储君都没有了,而且这年头死个孩子什么的,也不算稀奇事。
“看好太子!”
朱祐樘在去坤宁宫之前,还有意提醒了萧敬。
这意思是,借助东厂的势力,严格限制太子的起居行止,一定不能让他胡闹。
“是。”萧敬急忙应声。
朱祐樘叹道:“可惜秉宽不在,也不知最近到底会出什么事,有些事情不问个清楚,朕就是于心难安。”
萧敬和戴义都在想。
不是陛下您自己说的,以后有什么大事再去问张周,还说有大事的话,他一定会提前通告?
现在好像说话不算的人,是陛下您吧?
萧敬则好像想起什么事来,提醒道:“陛下,据说张先生如今都在大同镇周边开矿,倒是有上奏还在路上,是否可能会提醒陛下一些事?”
朱祐樘摇头:“他上奏,多半都是为西北的军务,他也是轻易不测天机,所谓天机不可泄露,朕岂能强人所难?”
戴义道:“陛下,要不让钦天监给测测?”
“嗯?”
朱祐樘皱眉看着萧敬,那眼神好似在说,你有病啊?
以前钦天监测也就测了,准不准的聊胜于无。
可现在明明有个准确如预言家的家伙,你让朕再去听钦天监所测出来的那些鬼话?朕听了跟没听还有什么区别吗?
戴义大概也觉得是自己失言,赶紧低下头不言语。
“以后让钦天监的人多去跟秉宽学学,同是道家中人,何以差距如此之人?”朱祐樘抱怨。
萧敬道:“陛下,张先生那边应该不算道家,算是仙家了。”
戴义先是一怔,心里在想,道家和仙家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但再一想,把张周说成半仙,似乎真的就很高大上,谁让张周次次都能命中?嘴跟开光了一样?
……
……
李东阳府。
李东阳还是见到了孔弘泰。
本来孔弘泰在投递拜帖时,还特别言明要带侄儿一起来见,却是李东阳在派人去请时,也特别说明只见孔弘泰一人,大概的意思是……就算孔闻韶是我女婿,我也不想见他。
只有东庄你是我的朋友,我才给你面子跟你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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