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之,现在京师各衙门内,都已经议论开了,借一步说话。”
李东阳摆摆手,让自己的轿夫先离开。
而他则上了屠滽的马车。
马车行进,等于说由屠滽以马车载李东阳回府。
屠滽急切问道:“一点消息都没有吗?再这么下去,辽东接下来或就被鞑子来犯了,蓟州报回来的,北关以外到处都在下雪,听说雪厚的地方能有人高。就这样就怕是大明的将士有去无回。”
李东阳神色倒也平静道:“辽东和蓟州的人马,并不是在下雪之后出关北上西进的,他们应该有数吧。”
“呵呵。”屠滽苦笑,“你是否还想说,因为路上有积雪,所以战报才迟迟压着没发回京师?”
李东阳道:“若是春夏秋三季发生此战,战报则穿过大宁,直接南下便可传到,路自然更近,一路也相对平坦,最多是在关隘之前难行。但若是草原各处积雪,传达战报的兵骑还不是要走辽东?这一路有耽搁,也并不意外。”
“但现在可都十天了!这十天之内没任何消息,你不觉得或有事发生?”屠滽问道。
李东阳掀开车厢的气窗,指了指外面街边的百姓,问道:“你看你我与他们有何不同?”
屠滽没李东阳那么好心情,道:“不知你何意。”
李东阳道:“你我与普通百姓一样,对于战场上的事都是无知的,在有确切战果传来之前,你做任何的非议,都会被陛下认为是别有用心。”
“那出征草原的将士,就不管了?”屠滽问道。
李东阳神色适然道:“莫说十天,就算是百天又如何?朝中的非议不在你我之身,而在张秉宽身上。时间拖得越久,肩膀上压力越大的人是他才是,这时候你不隔岸观火,还想替他明辨是非不成?”
“你……”
屠滽本想反驳,突然就哑口了。
李东阳道:“我知道你跟朝中同僚在想什么,想趁此来打压他,让他失去陛下的信任。但没有结果的事是打压不到他的,因为他所筹划的很多事,在事前莫说没有结果,连征兆都没有,全凭他一张嘴,你现在无论说什么,你觉得在理,但在陛下听来可是毫无意义的。”
屠滽皱眉道:“宾之,你这是在替张秉宽说话?”
“哼哼。”李东阳脸色变得冷漠,“内阁并不处置部堂之事,官员考核升迁,京察、大计那是你的责任,用兵之事多倚靠于制台、巡抚和军将、镇守中官,这时候不该说份外之话,不做份外之事。朝中该怎么非议怎么非议,只要别把事捅到陛下那边就好。”
就在屠滽还想说什么时,李东阳道:“到了!对了,再说一句,你以为这朝中的聒噪,陛下会听不到吗?哼哼!走了!”
……
……
户部衙门内。
周经见了屠滽,也由屠滽把见过李东阳的细节,详细说明。
“嘿,这阁部的态度,怎就摸不透了呢?”周经也很好奇。
屠滽道:“你我都是这朝中待人接物平和的,不像法司那几位,说话做事透着激进,大概正因如此,宾之才会如此说吧。”
周经笑道:“这意思是,任由朝中非议声四起,我们都不管了?”
“大概便如此吧。”屠滽面色也多有无奈,“其实我也明白,若非要以此牵扯上张秉宽,陛下定不会听取。其实从开始,谁支持去打朵颜三卫呢?正如鸡肋,得之也无用,却到如今,没有一场战事是跟鞑靼小王子正面所起。”
周经道:“但陛下好像很在意这些。屠部堂你不会是想说,这张秉宽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儿,非要找软柿子捏,以至于都不敢跟鞑靼小王子正面交锋吧?”
屠滽一拍桌子道:“若真让他打起来,这朝堂上下非围着他转不可!除此之外,他打不打,打得又是谁,与我等何干?”
周经点点头。
大明的官员最在意的就是朝堂的主导权,好不容易把武勋给压服了,却是轮到一个冒头的张周。
屠滽道:“无论西北再有何征调之用,涉及到京仓京储的,一律要给设槛,寒冬腊月不宜出兵,开春藉田不宜出兵,夏季多雨气候诡谲不宜出兵,秋天保收不宜出兵……”
“呵呵呵。”周经笑道,“明白了,一年四季都不宜出兵。”
屠滽冷冷道:“明白就好,大明西北历来都是以固守为主,难得现在鞑靼消停了,他张秉宽的军功已得,连国公都也到手,他还奢求什么?非要折腾大明上下,让朝廷围着他转,才能达到他的目的?他人在兵部,但实际上最能限制他行事的,就是你们户部了。”
“嗯。”周经点头。
屠滽作为吏部尚书,也算是作为内阁之外六部部堂之首,话语权是很足的。
周经突然问道:“听说最近六部之内,暗中想给张秉宽送礼的人不少,是否要行参劾之事?”
“什么?”
屠滽对此好像很意外。
如之前李广得势时,朝野上下都给李广送礼,现在张周得势,却因为张周本身是文人的身份,朝中文官反而跟张周之间因利益冲突而少有接近。
屠滽作为曾经的送礼专业户,被周经提到给张周送礼的人和事,他还略显意外。
大概在想……我都还没送呢,谁这么不识趣?
周经道:“因张秉宽,陛下设立上听处,明显有挟制内阁和六部之意,对于传奉官的调用也无定例,则以张秉宽的意愿为先,研武堂内充斥着各种亲近于他的人,有人想借此机会入朝为仕,也不足为奇。”
屠滽没好气道:“那你去跟六科的人说,不必来与我提。参劾张秉宽的事,暂且也就与我无关了!”
“嗯。”周经似是明白了。
即便屠滽愿意用一些手段去限制张周的崛起,却也不敢太直接跟张周交恶,更多还是想让别人当出头鸟,每个人都想躲在后面当猎人。
……
……
“陛下,这是辽东刚来的上奏,有提及出兵之事的,说是这两日内,朵颜三卫在靠近辽东地面上的牧民,一概都没了动静。”
“夜不收奉命深入到草原一百五十里,仍旧未探得陆中丞所率辽东人马的消息。”
萧敬小心翼翼把战报呈送到朱祐樘面前。
朱祐樘都不想看。
没有消息,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而是一种煎熬,更让他内心七上八下,生怕上天把之前赐给他的东西,一概又给取回去。
朱祐樘道:“早知道的话,朕应该多等一段日子,让知节到了之后,由他领兵从蓟州出兵。”
萧敬苦笑道:“此等战事,只怕让安边侯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让朕派秉宽去?”朱祐樘皱眉。
萧敬急忙道:“奴婢并无此意。”
朱祐樘冷冷道:“你最好没这意思,听说陆完和鹤龄从辽东出兵时,沿途收兵权、调兵遣将,调动辎重和马匹时,多有不顺,你可知情?”
“奴婢不知。”萧敬急忙解释。
“正因如此,耽搁了三四日的行程,否则也遇不上那场大雪,现在也早就该有消息了。”朱祐樘道。
萧敬一听,心说,陛下这是在甩脱责任吗?
出兵顺了一切都是秉宽的功劳,不顺的话都是别人的过错?
“秉宽倒是跟朕说,这两天天好了之后,辽东和蓟州的两路人马,会往辽东靠近,到时上报得失功过的战报就会过来,到时是捷报还是败报,再或是不冷不淡的撤兵之报。也就看这两天了。这两天让秉宽来宫里祈个福,消消灾气,朕心烦意乱,正好也一解朕心中晦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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