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事情谈崩了,但朱胡氏还是让朱凤亲自送永康离开。
等朱凤回来时,见朱胡氏面色非常不悦,甚至瞪着他觉得他给成国公府惹来麻烦。
“祖母,我也没想到长公主会让我们当和事佬,她的事,应该让她自己去跟张兄谈。”朱凤道。
朱胡氏瞥他一眼道:“如果你争气一点,如今还在西北领兵,谁敢瞧不起我们?现在连个不掌权的长公主,都到府上来耀武扬威了,你还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我……”
朱凤脑袋瓜不灵光,这怪责他的角度……很特别啊。
朱胡氏道:“跟了人家蔡国公那么久,你学到什么了?还是如当初那么懒惰,或者当初还不如让你大哥去领兵,至少你大哥还为这家着想,现在朝野上下有几个人瞧得起成国公府?”
“祖母不要妄自菲薄啊,现在没人瞧不起我们。”朱凤觉得老太太是不了解外面的情况。
朱胡氏冷冷道:“现在这种尊重,大不了就是对一个国公而已,现在已不当初一个国公的名号就能横着走的时候了,本以为你是我朱家最争气的子孙,现在看来……你却是最不争气的那个。”
朱凤被劈头盖脸痛骂,心情自然不好受,但以他平时所受的孝义礼法的教导,这会见老太太暴怒,还不能再顶嘴。
“实在不行,就跟你爹说,把你调去南京,随便给你派个什么差事。总好过于让你在京师丢人现眼。”朱胡氏道。
朱凤闻言用期许的目光望过去,好似在说,还有这种好事?
我是想走,但没人让我走啊。
南京?
那地方我早就向往了,回去之后当个闲人,简直比当神仙还自在。
朱胡氏厉声道:“给你挑了几个名门闺秀,最近就给你成婚,要是年底之前你的新夫人肚子没动静,看老身怎么收拾你!将来你甚至都不用埋在朱家的祖坟……”
“祖母啊,我……我做错什么了?”朱凤这才意识到,老太太可能是想动真格的。
本来还以为是什么拙劣的激将法呢。
“自己看着办!”朱胡氏气势汹汹往外走,还忍不住甩下一句,“蔡国公那边人才辈出,当初你是很了不得,但若是连个长公主驸马都能跟着混得风生水起,那以后谁还会把你当回事?把我们成国公府当回事?”
朱凤赶紧追上去,辩解道:“张兄是有这能耐,我也不敢跟新建伯相比。”
“哼!”
朱胡氏只是轻哼一声。
这孙子,一点都没有危机意识。
你朱凤虽然是张周身边崛起的第一代,但现在第二代第三代都出来了,声望都在你之上,而你因为这种懒散和不作为的性格,都开始被人嘲笑是“大树底下好乘凉”,你还不觉警?
朱凤还要追上去说,后面刚回来的兄长朱麟急忙将他拦下来。
“大哥,我……”朱凤想跟朱麟解释一下。
“二弟,你是长不大还是怎着?看不出祖母正在气头上吗?”朱麟白了弟弟一眼。
朱凤这才放弃了去解释的想法,自怨自艾道:“本就是永康长公主托我们办事,事没办成,这也不是我的错啊。”
朱麟道:“二弟,祖母这是恨你不争气,明明你比别人都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蔡国公欣赏你,陛下也认为你是人才,结果你却好似个蛀虫一样天天留在京城里混吃等死!你知道现在外面怎么传你的事?说你跟蔡国公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唉!我都不好意思说!你说祖母她知晓之后,能不生气吗?”
“什么?这……这是冤枉人!”朱凤气得差点都要哭出来。
就好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朱麟白了他一眼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现在西北局势变化越多,而你越不作为,别人越会暗地里诽谤和中伤你。祖母也是为你好,你说要是你去年没有急着回京,而是留在宁夏,今年这场仗你就不在前线,功劳不就是你的了?”
“啊?”
朱凤这也才知道为什么朱胡氏这么介意。
半年多以前,杨一清还是靠他朱凤在宁夏战场上的表现,勉强保住了官职,尽管朱凤那场战事表现也不咋地,但好歹是留住了大明的颜面。
结果转过年来,人家杨一清在宁夏已经屡立战功,而他朱凤则急着回京城,上奏请调回来,结果就错失了这场大战,以及立功的机会。
朱麟道:“你身为勋臣,你本该身处的位置,现在是别人来担当,而本该属于你的功劳成了别人的,你猜世人会怎么评价你?”
“我……”
“别人会说你胆小怕事,没有担当,甚至把你往恶了去想。你是可以不在意,但祖母为了成国公府的名誉,对此非常在意!知节啊,你要担起这个家的责任,为兄能嘱咐你的也就这些了!唉!”
朱麟也有点恨弟不争。
明明成国公府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朱凤身上,但朱凤却是个不上进的角色,让本可以在大明呼风唤雨的成国公府,现在变成被人嘲笑的对象。
也正是成也朱凤,败也朱凤。
……
……
当晚。
张周又在自家门内接待李荣,李荣除了又来跟张周问及有关朝廷事务的处理方案,还带来了白天朱厚照所写的那份军务策。
“陛下之意,太子对于军政之事太过于热衷了,不是太好的事情。”
李荣总结了一下。
就算朱祐樘拿不出方案,当奴婢的也要琢磨一下,怎样才是好的。
也不是说要给张周找麻烦,更多是让君臣之间找个平衡点,在教朱厚照这件事上更容易达成共识。
张周笑道:“我觉得太子所分析的,就挺好啊。”
李荣惊讶道:“先生,您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您说过,鞑靼人北上的目的就是要渡河,要劫掠于大明,还说此战非常凶险,需要宁夏巡抚等人通力配合……”
张周笑而不语。
以李荣的精明,随即便好像是恍然大悟。
“哎呀!”李荣自恨一般拍了一下大腿。
张周说辞上的不同,根本上就是外交辞令跟现实情况的对比。
张周之前总不能在战事还没开打之前,就跟皇帝说,这场仗我们获胜的概率很大,把话说死了吧?
或者张周也跟朱厚照一样觉得,这场仗赢面的确是不小,甚至不觉得鞑靼人渡过黄河去宁夏周边劫掠是什么好主意,只是张周最初不会这么说而已。
“先生,咱家问您一句,边军将士在人数上占据劣势,鞑靼人渡河之后,明明无法阻挡的。”李荣有点无奈道。
张周道:“这么说吧,只要宁夏周边的百姓有防备,退守到城塞之内,以鞑靼人目前的士气和战略目标,他们能抢夺的东西实在是有限。”
“粮食呢?”李荣道,“马上就到夏粮收获的季节了。”
张周笑道:“换了以往,鞑靼人于此时来劫掠,城内的守军会望而兴叹,给他们半个月甚至是经月的时间去收割粮食。但敢问今时今日这一战,会给鞑靼人自行去收割粮食,并带走的条件吗?”
“那……那是不太可能的。”李荣道,“就算宁夏地方守军没能力阻碍,但保国公、平江伯和其余各路人马,都会杀奔而来。”
张周道:“所以我才会觉得,鞑靼人渡河北上,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或许只是因为鞑靼人连续战败,已经别无选择了,需要对上对下,都有个交待,谁让这次是鞑靼小王子亲自领兵的?小王子也要面子啊。”
“呵呵,是这么说的。”
李荣似乎也被张周说服了。
正说着,门口传来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的声音:“公爷、李公公。”
“有事吗?”李荣回头问道。
牟斌走进来,先看了张周一眼,以他谨慎的神色来说,显然是有大事要跟李荣说,只是恰好张周在旁。
这局面就有点微妙了。
照理说,他牟斌没有跟张周汇报事情的必要,毕竟张周也不是他的上司,但以目前张周的身份地位,你牟斌要是有话对李荣说而避开张周的话……那你牟斌以后在朝中不用混了。
张周笑道:“是有事,需要我回避吗?”
李荣急忙道:“绝无此意,牟指挥使,有话还不说?”
牟斌急忙道:“刚得悉的消息,西北的战报传来,鞑靼人于四日之前强渡黄河,结果被崔驸马在对岸以七百余将士阻挡,杀敌过两千,令鞑靼人不得不沿着南岸往关塞方向败走。”
“啊?”
李荣随即惊喜道,“赢了赢了,真是好,又是捷报。先生果真是料事如神啊。”
张周摇头道:“没有,我觉得还没有太子预言得好,太子把一切都分析到了。”
“是啊。”
李荣这才想起来,这边本来还在探讨太子不靠谱呢。
甚至连朱祐樘都觉得,太子是在信口开河,但瞬间又觉得……太子好像很牛逼的样子,居然连这种结局都能预料到。
“李公公,那咱……”
“咱家要赶紧回宫去,明日一早,您可一定要入宫去,咱家恭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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