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升似是看出李东阳对此有意见,他只是淡然一笑道:“老朽在朝或也没几天了,老夫所欣赏的用兵之官,除了宣府巡抚,便是这位蓟镇的巡抚,若是二人将来有机会能晋升到兵部为侍郎,以此来稳定朝纲,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李东阳道:“所以马老部堂,是想以刘大夏和刘宇二人,作为制衡张秉宽之人?”
马文升这次是笑而不语。
党争的事,从来都是暗地里做的,没必要把话说那么明显。
李东阳吸口气,他大概理解马文东的意思,现在是要给刘宇创造条件,让其有快速立功和捞取政绩的机会,以此来晋升到兵部侍郎的位置,配合刘大夏,取代在兵部侍郎位子上不作为的熊翀和熊绣。
但李东阳怎么想,都不觉得刘大夏和刘宇到了兵部侍郎的位子上,能做得比二熊更好。
不过李东阳也意识到了,马文升这是在为离朝培养“接班人”和“党羽”做最后的冲刺,而刘宇和刘大夏将会是马文升退下去之后,留下的“政治遗产”。
“你的事,在下回去后会跟刘阁老商议。”李东阳没有拒绝马文升,毕竟吏部尚书跟内阁之间还是盟友,没必要自伤和气。
马文升笑道:“宾之以后有事,也多来说说,最近言官总是参劾我老迈昏聩,我也想多提几次请辞,能回乡颐养天年,也是好事。以后这朝堂之事,还要多靠宾之你这样的年轻之人了。”
我年轻?
李东阳心说,你不要给自己的逃避找理由,大家都知道现在朝事艰难,不是只有伱一个人想打退堂鼓。
“尽力吧。”李东阳似也觉得马文升有往“投降派”发展的倾向。
这是觉得对抗张周愈发无力,都想着怎么把自己的地位能传承下去,然后一个个开始选择逃避。
李东阳也在琢磨,我们这群老家伙都没把张秉宽给按住,指望后起之秀来把他给比下去,是不是有点太想当然了?如果说朝堂是战场,这是做不为吗?简直是在仓皇败退,且一个个都在比谁逃得更快!
……
……
文华殿内。
张周走了两天,朱厚照有点茶饭不思的意思,没事就喜欢伫立在沙盘面前,一遍一遍去模拟蓟州周边地形打仗的战场,可每次都觉得毫无兴趣。
“殿下,您怎么了?”刘瑾在旁,想帮太子提一点兴致。
朱厚照道:“这不明摆着的吗?鞑靼小王子的主力在西边,可某人却往东边的蓟州而去,这边北边二百里以内,有鞑子的踪影吗?怎么看,这也不像是应该出兵的地方啊。”
刘瑾琢磨了一下,笑道:“或者张先生前去蓟州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出奇兵作战,或有旁的目的也说不定。”
“不打仗,去玩啊?”
朱厚照对刘瑾的话不以为然。
吃过晚饭之后,朱厚照继续去研究,他似乎是想参透沙盘内的秘密。
却在此时,高凤急忙进来通禀道:“太子殿下,陛下正往这边来,说话间就要到了。”
朱厚照一脸无所谓的神态道:“怎的,本宫还要挑灯夜读不成?这又不是读书的时间,难道入夜之后还不让休息休息?”
高凤道:“可是陛下不让太子过多接触这些东西。”
“谁说本宫过多接触了?偶尔接触!谁敢多嘴多舌,我把他舌头割了!”朱厚照恶狠狠威胁道。
……
……
朱祐樘是来看儿子的,相比于儿子的百无聊赖,他这个当爹的,在张周走了之后,也产生了“秉宽依赖综合征”,干啥都觉得没力气,最后琢磨了一下好像只有提点一下儿子,才能称得上是正事。
甚至连处置朝务这种事,都可以交给旁人,唯独儿子的教育,没他这个爹是真的不行。
“父皇,儿臣这几天课业有进步,晚上入睡之前,看看这个,不为过吧?”朱厚照先要堵住老爹的嘴。
朱祐樘点点头,显得很理解道:“想看就看吧。你这是……哪里?”
“蓟州。”朱厚照道,“是儿臣根据地形,自己摆的,只是有些山峦什么的,尺寸不是很搭配。”
“你自己摆的?”朱祐樘皱眉。
朱厚照这会就有些得意了,好似这是他的杰作一般:“儿臣是根据张先生留下的舆图所摆出来的,有他一半功劳。说起来父皇,为啥要派他出去啊,留在京城多好?有什么事,还能找他来。”
朱祐樘这才收回目光,感慨道:“你张先生不在京,朕心中也怪想念的,看来太子你已经很清楚,大明没了他,是不行的。”
父子俩现在有点同病相怜。
“而且父皇,儿臣觉得即便要派张先生去边镇,也该往西边走,你看这些宣府、大同的地方,不定外面有多少强盗在盯着,可蓟州这周围,没什么仗打呀,去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吗?”朱厚照道。
朱祐樘皱眉道:“你当秉宽是去作何的?他是去开矿炼铁造火车的,那天在宫外,你没听到他的话吗?”
朱厚照好奇道:“只是炼铁?不打仗?”
朱祐樘本来看儿子还挺顺眼的,现在突然又觉得,父子俩好似有仇一般,果然是不能给儿子太多的好脸色。
“你以为边疆成天有那么多仗可打吗?现在奴儿干都司倒是打仗,你觉得朕会派秉宽去这么远的地方吗?至于西北,除非是领兵出塞几百里,而今鞑靼人已是风声鹤唳,大明的军威从未有像今日这般强盛。朕要的是更强盛,就先从造火车开始吧!”
朱祐樘似乎是头脑清醒,知道自己的追求是什么,也不想着一蹴而就。
“那父皇,既然不打仗,那让儿臣跟张先生一起去行不行?儿臣就算晚几天走,也能跟上,跟他学学……怎么开矿。”朱厚照一副谄媚的神色,好似哀求一般对老爹说道。
“不行!”回绝是很干脆的。
“父皇,儿臣认为应该行万里路,于京师内也学不到太多东西,那些之乎者也的听都听腻了!”朱厚照哭丧着脸。
朱祐樘怒而甩下狠话:“是给你脸了!就算你再瞧不上圣人之言,那也是立身处世的准则!你以为秉宽为何能有这般的造诣?他首先也是对圣人之学分外精通,不然为何能考中状元,为天下士子楷模?若你再想那些不切实际之事,朕会以各种方法来惩戒于你,非让你每日除了睡眠便是读书,不信就走着瞧!”
当父亲的,对究理儿子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出尽各种威胁之手段。
但这似乎只会加深朱厚照的逆反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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