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讲利不讲心(1 / 2)

京师,皇宫乾清宫内。

朱祐樘将司礼监四名太监都叫来,跟他们嘱咐有关永平府开矿事宜。

“……以朕所知,京畿左近的官绅中,对于秉宽以矿窑增加朝廷用度,并烧煤冶铁铸造火炮等事,是有成见的,从朝中人,再到宫里人,跟此事有牵扯的不在少数。”

朱祐樘这算是对这四人的一种警告了。

张周开矿之前,地方上开矿的事也屡禁不绝,开矿这种事可不是一般的官员有资格的,朝中没个背景,就算当到地方首脑官吏也要在这种事上夹着尾巴。

而司礼监这四位,就是地方上很多人的靠山,以前朱祐樘多少也有耳闻,但朱祐樘一向护短,给身边人一些利益,在朱祐樘看来并无不可。

李荣道:“回陛下,地方上倒还好说,就怕在京的重臣中,在利益上跟地方有所牵扯。”

矛盾往朝中大臣身上转移。

朱祐樘语气悠然道:“无论是谁,都不能阻碍了朕振兴大明的理想,这是朕毕生所愿,秉宽并不是在为他自己牟利,他一切都是在为朕,为大明。所以朕也有所决定,但凡在地方上对他推行事务形成阻碍的,严惩不贷!”

萧敬问道:“陛下,这严惩……是到如何的程度?”

“杀!”

朱祐樘的口气带着坚决,“若是朕三令五申不得阻碍,却还是有人故意找麻烦,朕还要留他过年不成?是觉得朕好说话,还是觉得朕好欺负?”

萧敬灰溜溜往后退两步,噤声了。

“让锦衣卫的人去查,查到一个办一个,永平府过去数年有私下购买田地,以及强占农田,还有开垦荒地后不跟朝廷申报的情况,京师这周围,到底有几亩田是交税的?以前大明府库的钱粮,都被这群人给变相掏空了!”

朱祐樘很是着恼。

大明对于士族阶层的优待,尤其是对田亩税收方面的优惠,导致了大明府库钱粮收入不足,而京师周边更是重灾区。

皇亲国戚、王公大臣自不必说,这群人在京师周围就有不少的田庄和产业,他们利用在朝中的关系,田亩和营商等事上,对朝廷是分文不交,更可甚的是这群人的拥趸,还有本来在免税田亩上不多的举人等,也都占据了太多不交税的土地。

在大明,不是说考中举人,你名下无限的土地可以不交税,但在执行层面上,但凡是朝中有关系的,就可以得到“通融”。

萧敬这四個太监,以前从来不觉得,皇帝会拿这件事去开刀,可现在他们知道,现在皇帝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闭目塞听,或者说也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通情达理了。

这位看起来仁义的皇帝,严格起来的时候,简直比任何一个皇帝都明察秋毫,也让他们倍感压力。

……

……

这次的司礼监内部召见结束之后,朱祐樘单独留下李荣,详细嘱咐一些有关厂卫协同张周开矿的事。

尤其涉及到跟地方的纷争,以朱祐樘的意思,有不配合的,或者闹事的,就要动刀子,也不求什么杀一儆百,而是有一个杀一个,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平草原的大计能完成。

剩下三人,则在萧敬的带领之下,回到了司礼监值房。

“萧公公,您看……”韦彬脸色有些为难。

在京师周边的利益关系中,韦彬是个特殊人物,因为他在东边尤其是蓟州镇和辽东镇的利益关系最为复杂,且韦彬跟那些皇亲国戚之间也有利益往来。

萧敬道:“除了是你自己的,旁人的,能断了的,早早都断了。”

“就怕砸断骨头还连着筋。”韦彬不想太多去解释,但这句话也是告诉萧敬,他想抽身已然不得。

利益牵扯太复杂,别人把他当靠山,且那群人除了给好处之外,其实也等于是在变相要挟这群太监,你以为你想脱身就能脱身的?之前给你的就白给了?

普通地方官绅,你一个司礼监太监是不怕,但皇亲国戚伱有无忌惮?朝中大臣你也不给面子?

萧敬皱眉道:“以前就说过,旁人送到眼前的,别眼开,你们就是不听。现在陛下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你们岂不是麻了爪子?伸出去的手,想收回来都不容易。”

韦彬和陈宽心里都在腹诽,还说我们呢,你自己情况能好到哪去?

陈宽道:“到咱这份上,下面有个孝敬什么的,也很难回绝。”

萧敬甩个脸色过去,拿出一种恨其不争的态度道:“塞点东西过来,你收了,旁人也并不知晓,却非要跟地方上的人有那么多往来,这能好到哪去?不过想来厂卫都是咱的人,就算是闹到朝中法司去,也不至于出事。”

陈宽又提醒道:“就怕那位蔡国公……”

言外之意,现在张周为了自己的利益,跟地方上有点水火不容的意思,如果被张周闹起来,查到地方上很多人其实是有他们当背景靠山,到时要撕破脸的话,皇帝那边必然是站在张周一边,他们就算是司礼监太监也要倒霉。

韦彬试探着问道:“利益关头,倒是可进可退,但就怕到了生死边缘,退无可退。”

这就是有点想从萧敬这里征询下一步的打算。

之前跟张周的相处,多都是妥协服软,眼看着张周已到了无人能撼动其地位的时候,等于是他们给纵容出一只猛虎来,可要是这只猛虎要借机把他们都给吃了,那时候到底是等着被吃,还是奋起反抗?

萧敬道:“以咱家所见,这位蔡国公,倒也并非赶尽杀绝之人。”

韦彬摇头道:“在保国公的事情上,他好像也没心慈手软,若是关乎到他自己的利益,背后还有陛下的决断在内,难保他不会刚愎自用。”

萧敬骂道:“说你们不开眼,还真是一点觉悟都没有。也不想想,陛下要做的事,你们还想逞能不成?大势是你们可逆的吗?”

韦彬和陈宽一听就明白了。

这边萧敬看起来硬骨头,但其实也是个软柿子,被张周欺负到头上来,还是选择妥协,而打着的旗号则是以皇命为先,意思是皇帝支持张周,我们就不能跟他对着干。

“还是应该派人去说和一下。”陈宽给出建议,“再或者……最好事情别让咱这些人身上牵扯,那几两银子是不要紧,但很多事从不关乎到那几两银子!蔡国公再有作为,他也不能乱来啊。”

萧敬道:“陛下先前已召见过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据他所说,陛下会派人去协同蔡国公,就让他给我们带个话,去示好一番。表明只要他不把事往大了闹,只是想把永平府地方上的人给整治一番,咱这些人支持他便是。”

说着,萧敬打量着韦彬道:“你不会不舍得吧?”

韦彬在永平府的利益最大,萧敬这也是想问问韦彬的意见,你提出要破罐子破摔,甚至有跟张周鱼死网破的冲动,你不会对我的提议抱有反对意见吧?

韦彬一脸不情愿,却还是拱拱手道:“全凭萧公公做主。”

……

……

乾清宫内。

李荣认真听朱祐樘的吩咐,所说的都是如何去配合张周,于此时,司礼监这几人也算是能确定下来,张周并不是去蓟州镇打仗的,而是去跟地方势力抢夺利益的。

“朕还知悉,宫里有人在对外放出风声,把秉宽去永平府要做的事,提前泄露。甚至提前跟地方上打了招呼,让他们去做一些防范应对,你可知晓?”朱祐樘语气冰冷。

这涉及到内臣跟外臣之间勾连,当皇帝的很忌讳这些事。

李荣心里也在暗惊,能提前知悉张周去永平府是干什么的太监,一个手巴掌都能数的过来,这多半就是出自先前那三位同僚之口。

李荣道:“奴婢并不知,但料想……蔡国公前往永平府意图为何,估计……也不该有人想借机生事……奴婢失言了。”

虽然李荣很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但在这种时候,他也知晓司礼监太监应该共同进退,或者说是同气连枝。

朱祐樘冷冷道:“若地方上,一切都好生配合,朕也无意见,秉宽去哪里要做什么,也无须对外隐瞒。但朕就是最近才知晓,原来开矿这件事,地方上遭遇的阻力,比在京师更大。秉宽已暗中替朕承担了太多东西!朕不能再让他独自出来承担!”

李荣道:“陛下,奴婢会让人去地方上严查,有人借机生事的,定是不饶。”

朱祐樘将头侧向一边,更显得气恼道:“若只是地方上有点意见,倒也不算什么,但就怕京中官员跟地方官吏,还有地方的乡绅,沆瀣一气来给秉宽施压!从秉宽接手开矿的事情以来,朝中提出参劾的奏疏没有一千份,也不止一百了吧?”

李荣这下默不作声了。

他很清楚张周在朝中遭遇到的阻力,那是锐意革新所必然遇到的事情,所谓的不破不立大概就是如此,而张周是没能力去“破”,也就是将大明势力重新洗牌的,但皇帝却有此资格。

“你亲自去一趟。”朱祐樘道,“要严办于谁,也不必明着给秉宽树敌,随便找个明目,合情合理的,由你带着厂卫的人下场便可。秉宽指到哪里,你就办到哪里。”

干活你们来干,黑锅你们来背,张周在背后当个指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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