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在平头百姓或是普通官绅面前,是很牛逼,但今日锦衣卫所行之事,可全是“身不由己”,陛下、李公公您,还有那位蔡国公,都能左右我们所行之事。
不能我们把事做绝了,等回头担责的时候,也由我们锦衣卫来承担吧?
好歹你们这些大佬也该出来给表个态不是?
李荣无奈道:“咱家觉得,或许是蔡国公并不想跟地方上,把关系闹那么僵,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啊?”
牟斌有点不太会理解了。
“别惊讶,你是统领锦衣卫,做过的事不少,有你的见识,可有很多事,咱家以前也是闻所未闻不是?”李荣感慨着,“蔡国公所行之事,自古以来似乎就没个参照的标准,如果按照朝中儒臣的标准,那大概蔡国公是在……瞎折腾。”
牟斌道:“可蔡国公也是在为陛下,为朝廷。”
李荣笑着将头别向一边道:“好不好的,全靠一张嘴来判断,说你好就是好,说你不好就是不好,没道理可讲的。”
牟斌听出这弦外之音。
其实也是在暗示他牟斌和背后锦衣卫做事,也是遵循这原则。
你以为好的,对朝廷和皇帝有益的,可不见得是真的能获得赞赏,或许直接就要担责受罚了。
饭菜上齐。
李荣这边起身,看起来是不吃饭就要离开,牟斌要起身与李荣保持步调一致,却被李荣伸手将他按回到椅子上。
“牟斌啊,这些年你可说是深得陛下信任,要珍惜机会啊。”李荣语重心长道,“你回京复你的命,陛下不会为难你的。不管那些大臣如何想,只要陛下认为你做的是对的,哪怕你是与全天下作对,那你也算是值得了!咱这些为宫里当差的,就是这原则,连蔡国公也是如此。”
牟斌好似深受启发道:“卑职明白了,无须在意他人的眼光,只要用心为陛下效命便可。”
“呵呵。”
李荣笑呵呵道,“谁又不是在为陛下和朝廷效命?把心安回到肚子里,心里明白,无须把话挑明了吧?”
“是。”牟斌仍旧坐在那,却是赶紧抱拳表达感谢。
李荣打个哈欠道:“这把老骨头了,以后还不知道能折腾几回。再以后有这种辛苦差事,咱家也要跟陛下提,让旁人来……咱家也想过今天清静日子了!”
……
……
牟斌人未回京师,他的总结上奏,已经先一步传回到皇宫,到朱祐樘面前。
由萧敬去给皇帝做呈递和总结。
朱祐樘看了牟斌做事的总结整理,脸色不显喜怒,看完之后也只是将牟斌的密奏简单放到一边,好似这是多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陛下,永平府地方闹腾不轻,有几个大的官绅,被以通番的罪名给拿了,地方上意见不小,但到目前为止,朝中尚未有谁对其申辩。”萧敬道。
朱祐樘点头:“嗯。都通番了,谁出来说话,那不是说明背后有鬼吗?”
萧敬汗颜。
套的罪名都那么瘆人,以至于连言官都不好随便插手,毕竟还是厂卫去督办的事情,言官对于背后的证据链不清楚,也都怕自己卷入其中,虽然多数人都知道,所谓的通番很可能就是厂卫为了堵住世人悠悠之口而罗织的罪名。
“没人给开矿的事找麻烦,一切就是值得的。”朱祐樘似乎明知道这群人是被冤枉的,却并不想为这群人申冤,“他们也该为自己先前所行之事,而负责!”
萧敬问道:“那在论罪上……”
朱祐樘道:“交给秉宽吧,相信秉宽并不会赶尽杀绝,但也并不会善罢甘休。有些事就是这样,如果不做得狠一点,如何让那群人无话可说呢?”
萧敬也瞬间明白,所谓的“那些人”,其实就是朝中主流的传统文臣。
“各边地的战事如何?”朱祐樘似乎想把永平府的事翻篇了,改而关注于旁的事。
萧敬道:“各地都有出兵的上奏,以大同、偏头关的出兵最为迅捷,不过有蓟镇巡抚刘宇出兵在后,听说是调集骑兵六千多,往大宁方向而去,因为蓟镇距离京师最近,其消息传递最快,即便其出兵不是最先的,消息却是源源不断。”
“刘宇……”
朱祐樘念叨到这个名字,微微皱眉,似乎皇帝对刘宇也不太好定性。
就好似刘宇在朝中有极大的争议一样。
一边是马文升觉得刘宇本事超群,是可以栽培的名帅,甚至可以让他入朝当侍郎、尚书,一边却又是一些人认为此人刻薄贪财,甚至是为了逢迎上司不择手段。
总之刘宇在朝的风评,是属于两种极端的。
萧敬道:“陛下,以刘巡抚先前于地方上的政绩来说,应该不是普通人。其有能力,但为人诟病的地方也不少。”
“嗯。”朱祐樘颔首,“以往朕是不太想用这种人的,太过机巧了。但有秉宽珠玉在前,朕觉得,就算他在一些品行上,未必能尽如人意,但至少还是能做事的,只要收敛那些不太好的心性便可。”
萧敬心中在琢磨。
不太好的心性……这是说,刨除了缺点就可以全是优点是吗?缺点有那么好排除的吗?
陛下您干脆说,因为张秉宽在朝中得罪的人太多,要找那些有劣迹但有能力的人,逼着其不得不站在张秉宽那边……这说法或许更能让人接受。
“下旨嘉奖!”朱祐樘道,“让翰林院草拟嘉奖的谕旨,就说朕对于蓟州镇的出兵效率,很是满意,让各处的宪官和总兵官都看看,只要能做事的,哪怕有时会被人参劾攻讦,朕也是会推崇的!”
萧敬恭谨道:“奴婢这就去传话。”
“好。”朱祐樘又点头道,“顺带也嘉奖一下建昌伯。”
“嗯?”
萧敬很想问,确定是建昌伯,而不是新建伯?
都带个建字,但二人做事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朱祐樘笑道:“延龄做事也挺辛苦的,既然让他去做一些苦差事,也该适当给他一些鼓励,朕也是想让朝中人知晓,无论是不是外戚,无论以往的能力如何,只要用心为朝廷做事,朕都会看在眼里。”
萧敬心里又在瞎琢磨。
陛下,您就说是因为皇后的关系,故意给您小舅子一点甜头,为的是让您的皇宫內苑更加安稳,这样的说法还更容易让人接受。
“对了,把王琼给朕召过来,朕要与他商议一些军机之事,毕竟他很快就要赴任西北了,这对于未来西北五六年的军政安稳,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去安排吧。”
“是。”
……
……
本来朱祐樘跟大臣所说的,是在这次巡兵的战事结束之后,由王琼去延绥接替秦纮为三边总制。
但眼下朱祐樘已迫不及待要派王琼去了。
等于说……
这场战事的下半场,将会由王琼来主导。
这对于王琼来说,感觉到很大的压力。
因为王琼一上来,就要主导一场看起来不会有什么战果的战事,而这将会是他是否能服众,以及面对朝中汹涌舆论的第一次表现机会。
如果是秦纮这种即将退休的大臣,这样的战事原则无过便是功。
那他王琼,则是无功便是过。
可能朱祐樘也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派一个更激进一点的王琼去西北,以保证这场战事能取得一些,让他这个皇帝满意的结果。
这就让王琼感觉到肩膀上的压力。
更要命的是,张周还不在京师,王琼赴任之前没法去拜访和征求张周的意见,想在这种情况下于战场上取得一些成果……王琼就算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破局的关键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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