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正殿承运殿中,朱厚熜面北跪了下来,张锦站在他面前心头发怵。
毕竟跪在自己面前的是未来天子。
兴献王妃蒋氏和侧妃王氏,还未册封的郡主朱清沅、朱清怡及王府诸臣跪满了一殿,各自惴惴不安地等着宣诏。
皇帝久无子嗣,现在又病重,没有哪个藩王府不担心自己的命运。
好的话会极好,但坏的话……也让人很难想象。
蒋氏脸色发白,眼睛余光担忧地看了看儿子。
难道之前上奏询问儿子孝期满了之后能不能袭爵,惹怒了太后?
人丁单薄的藩王不是没有被除封的先例,兴献王府现在只有一个男丁,可以说是亲王府里最弱小的了。
朱厚熜现在却很平静。
这个宣旨的太监之前的眼神很敬畏。
这一年多来,自己安心守孝,读书强身,什么也没干。
除了祭陵,他连王府都没出。
现在看来,确实没有扇起什么蝴蝶翅膀。
“……兴献王世子厚熜,聪明仁孝,年已长成……”
人群之中,周诏听到懿旨里竟然让世子提前释服袭爵,这实在有违常理。
袭封王爵这等大事,当然应该是下圣旨。现在以太后懿旨的名义宣读出来,王府之中聪明的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天子驾崩了。
等他宣读完毕,朱厚熜顿时就演了起来,哽咽着问道:“这位公公,可是陛下已经大行,这才以太后懿旨宣之?”
他刚才来之前,就在衣袖上做了点文章。跪着听宣旨时眼睛蹭了蹭,现在眼睛红通通的。
演技也有点差,但张锦哪敢评点这个?
他已经举着懿旨,跑到朱厚熜南面跪了下来:“殿下聪颖仁孝,陛下确已大行!奴婢不敢有瞒,遗诏已颁行天下奉迎殿下继大统,奴婢也是奉迎团一员。日夜兼程先行赶到,请殿下先行释服袭爵,好早日随奉迎团进京登基!”
殿中一时鸦雀无声,不少人都张大了嘴巴,满脸的难以置信与狂喜。
继大统!
世子……要做皇帝了?
左长史谢昌杰先是激动得差点就快跳起来,随后眼神却突然露出惊惧,忐忑不安地看了看朱厚熜。
“继大统,这……”朱厚熜还在演,“小王孝期都未满……”
“殿下,所以才先有这道懿旨啊,请殿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张锦高举着懿旨,是反过来跪求他接旨,声音悲怆又诚恳。
“但小王终究没有对父王尽全孝啊……”朱厚熜演得好为难的样子。
“殿下孝名,天下无不知晓,太后与满朝文武也都交口称赞。”张锦大义凛然地劝着,“但如今,殿下肩负着嗣君重任,这也是对大明列祖列宗之大孝啊!”
“……母妃?”朱厚熜演出惶恐,演出不安。
蒋氏心里已经炸开了花,但眼中也是泪汪汪的:“可怜陛下刚到而立之年,太后悲痛之余……王儿,既是太后圣恩、朝堂诸公之情,先谢恩领旨吧。”
朱厚熜这才又望北行了礼,接过了圣旨:“……张公公,皇兄遗诏怎么会令小王继大统,是怎么说的?”
“回禀殿下,奴婢实不知。”张锦立刻开始表功,“陛下是丙寅夜驾崩的,大行之时只留了遗谕。是夜,太后、诸位阁老商议之后选立殿下,奴婢便先领了懿旨连夜赶赴至此。奴婢出发时,陛下遗诏还未拟成,奴婢一刻都不敢耽搁,日夜兼程,只望抢先请殿下释服接遗诏。奉迎团恐怕也只是两三日内便要抵达安陆了,请王府早做准备!”
遗诏已经颁行天下,立朱厚熜为帝这个消息张锦是不用隐瞒的,这也不算抢了报信的功。
从京城到这里两千多里地,他只用了八天时间就赶到了,确实可以说一句日夜兼程:他又不可能真的睡在马车上,晚上总要休息的。
而奉迎团也只不过多上两三天,也可谓一刻都不耽搁,很辛苦。
所以这迎立之功并不仅仅只是最先到朱厚熜面前刷个脸,这时代出远门是风险很大又很累的,何况一直赶路?
“张公公辛苦了。”朱厚熜把他扶了起来,“公公名锦?哪个锦字?”
张锦顿时喜上心头:“锦绣的锦,贱名有辱殿下清听。”
来这一趟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宫里的太监,全都是依靠天子的另眼相看才能有被重用的机会。
虽然殿下可能知道自己这个人存在,但现在是名字对上人了!
“小王记住了。”朱厚熜点了点头,“张奉正,你先代小王陪陪张公公,小王先到父王神主前祭拜相告。”
张锦谢了恩,口中说道:“殿下隆恩,奴婢铭刻于心。但太后有命,奴婢宣完懿旨便回驿馆与奉迎团汇合,不得稍做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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