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荆州,辽王府,朱致格的弟弟朱致椹哪里会管灾情不灾情?
有灾情,对他来说是大好事。
这种时候,皇帝只会需要天下稳。
如果朱致格这次就这么薨了,皇帝更需要赶紧选好新辽王、多加恩赐以安抚宗室。
“王嫂既然那样说了,我这个做弟弟的还是应该好好赔罪。”
朱致椹嘴角露出一丝期待的笑容:“先送几支好山参去,再继续去寻访名医、道法高超的隐士。”
山参自然是好山参,名医也是真名医。
这事又不需要自己去做。
朱厚熜派的使者快马加鞭赶到荆州府需要十日。
这十日里,仍不见有雨水落下。
旱情越来越严重了。
荆州知府已经接到了孙交的命令开始备灾,他既把公文传到了各县,也亲自出了府衙到下面去视察灾情。
湖广的巡水御史王邦瑞清楚地看着自己之前堪踏过的湖泊、河流,水位都下降了很多。
龟裂的岸边泥土已经被晒干,上面也有死后被晒得干枯的鱼虾尸骸。
走入一些乡里时,他在一旁看着荆州知府向百姓嘘寒问暖,保证官府已经在准备赈灾,今年粮赋不需担心云云。
老百姓直呼青天大老爷,似乎很多年没看见这样的好官了一样。
荆州府上下最近为百姓做主,着实对辽王府呲了呲牙。在这一府之地,百姓对他们暂时是感恩戴德的。
王邦瑞也是因为荆州府弹劾辽藩过去侵占民田、擅改水利而来。
现在荆州知府就在那里说:“本府的诸多奏请都准了。眼下夏粮既然已经只抢收回这么一些,秋粮眼看很难,你们也都不需担心!王御史也在这,荆州府重整水利之事,眼下可以动了!除了接济灾民的粮食,这重整水利也要用工用人。本府这就再奏请以工代赈,到时候各家都可以出壮丁到工地,保准有一碗干饭吃!”
齐声称善、感激不尽中,王邦瑞只留意到他很少提到陛下和朝廷,而是不断强调他这个府尊的奏请。
王邦瑞只是巡水御史,其他无关的事,不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
眼望着湖广夏日酷热天下的大片干涸田地,王邦瑞脸色严峻无比。
事情真的越来越不好搞了。
就在这里,他和荆州知府分别了——他还要去武昌府看看。
重整水利之事是不能误农时的,夏粮种下去之前,只有一些没有藩王所在的府州动工了一些。
下一批,是要等秋粮收上来之后再说的。
现在,还有没有其他府县根本不期待还可能下雨、现在就说什么秋粮很难?
现在就拿以工代赈宣扬着?
武昌府内,孙交也收到了荆州知府这样对备灾之命“用力过猛”的禀报,消息来源于受到谷大用协调之后的锦衣卫与内厂。
他眼里有怒容:接下来,受灾百姓岂不是会把全部指望都放在官府上?
哪怕天干,该育秧、该准备种秋粮的,才更需要督促!
哪怕天干,湖广又能缺水缺到什么程度?要组织人工重整水利,还不如先组织人工赶造水车甚至想办法担水浇地!
陛下的第一道旨意来了:慰问辽王之余,让他也帮忙操心一下延请名医去给辽王诊治。
孙交安排下去之后,武昌府的几个名医被请上了前去荆州府的马车。
其中就有当初给楚王治病的两人。
等他们到了荆州府之后,自然受到了荆州知府和辽王府属官的热烈接待。
先看病,开了药再招待。
“卞右史,纪承奉,等几位神医为王爷开好方子,还请二位代本府禀告王妃。此前上疏弹劾,实因百姓状告者众。本府也只愿一切如旧,平平安安便好。”
辽王府的右长史和左承奉都会意地点了点头,左承奉纪甫更是说道:“咱家定会禀告王妃,多谢府尊了。”
荆州知府笑着看他们先离开,回到府衙大堂之后看到孙交又送到这里的公文冷笑了一下。
这难道不是备灾?
随后,他的眼神幽深起来。
天下多少人都希望一切如旧?楚藩的准嗣王如是,辽藩这些朝廷换不尽的旧人如是。
但那广元郡王朱致椹却盼着有些新变化。
如今陛下和朝堂气势汹汹,新法似乎已经大势已成,希望一切如旧的人也盼着在这种局势里有些新变化。
现在旱灾之下,有了天时。
大明疆域辽阔,地方有地利。
而今岁以来陛下和朝廷咄咄逼人,祀孔之议一出,又予了多少人人和?
顾仕隆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看着面前的人寒声问:“向发龙是这么说的?”
来传信的人战战兢兢:“卑职奉指挥之命而来,不敢谎报。”
“急什么?哪里来的谣言?”
“……确实有不少兵卒在传了。”
顾仕隆黑着脸。
这才多久?就已经有人在远在岳州的岳州卫里传什么今年大旱,各仓都要放粮赈灾,各卫所的饷粮恐怕要削减,先应付灾民。
“你回去告诉向发龙,没有的事!本侯坐镇湖广,何曾短过各卫粮饷?”
等岳州卫指挥使向发龙派来的人离开了,顾仕隆才咬牙喊来了一个人。
“司聪!你是生面孔,你速速赶去岳州。我随后会遣人去找你,等找到你了,你就直接奉本侯之命把向发龙给我拿了!”
在半路上跟孙交一起汇合留在湖广的司聪吓了一跳:“侯爷,那可是一整个岳州卫!卑职只有百人。”
顾仕隆眯了眯眼:“怎么?你们特勤队以后都是靠人多办事的?”
司聪再吓一跳:“卑职明白了!卑职领命!”
他不太明白顾仕隆为什么就因为这一个请告就要拿下正三品的卫指挥使。
当然了,都司是军队体系,顾仕隆这个总兵权力很大,他可以命令司聪这么做。
可现在确实有大旱啊。
顾仕隆马不停蹄地从武昌府西南方都司衙门赶往总督衙门。
这帮人胆子已经越来越大了,之前一直避而不扰的地方卫所居然也有人敢趁着天灾说什么担心粮饷。
他在急着赶路,湖广、江西、南直隶、浙江的急奏也终于赶到了京城。
王佐急急忙忙地请见,到了朱厚熜面前之后就神色凝重地开口:
“南方旱情加重,异动频频!”
“陛下,尤其南直隶徽州府,之前就在闹的人丁丝绢税还没有定论,徽州府不顾灾情,趁朝廷旨意未下就从速催交夏粮,已有民变之象。”
“山东兖州府借下月张孚敬要代陛下祭孔之事,也加派催促各牛羊菜户备牺牲粢盛。”
“南方自三十日前一场小雨后再未有雨,消息入京,已有士子在议论此乃天象示警,乃对至圣先师弗敬。”
朱厚熜看着奏报,脸色阴沉。
弗,不的意思。
故意玩这个谐音意思,那就是暗讽呗?
说的是张孚敬上那道疏,说的也是皇帝没有驳回那道疏。
“召众参策入御书房议事。”朱厚熜听完了王佐的汇报之后就继续下令,“拟诏,重定孔子祀典!”
要杀人,当然要从京城开始。
好气氛,会有士子官员伏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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