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府治所在的长沙县城百姓,没有不知道吉王的。
朱见浚大礼祭告着天地:“列祖列宗在上,兴献王之子受逆贼挟制窃大位,不思锄奸,反败坏祖制、不遵礼法、戕害宗室,大明基业将不存!今我奉先帝嗣子正统之命,奉天讨逆!天下文臣武将受大明封赏,皆听皇命,还我大明江山社稷于正统。今日,先以伪帝逆贼所任叛官祭旗!”
他的儿子已经早逝,但他还有孙子。
朱厚火冒心情很激动。
王爷爷说了,只要奉了先帝嗣子为正统,那么江西益王也不得不反。
战事一起,东面就有江西诸王为屏障。南直隶和浙江灾情更重,一旦东线战事胶着,天下坐岸观火之辈就都会倒向正统。
新法新学要侵夺官绅之利,有几人不念着昔日旧制之好?
这就是人心所向!
而如今兴兵的,长沙、衡阳二卫将官都与洞庭湖畔良田及商贾之利分割不开。
那睿王区区幼童,又如何能真的坐得稳皇位?
只要大事一成,将来这天下会是他朱厚火冒的!
朱见浚一生已经历数朝。
他生于英宗曾被幽禁的南宫,长大后听说了夺门之变的旧事,崇拜过他的哥哥成化帝,也冷眼看过自己那侄子如何被文臣哄着改了不少旧制,他那侄孙如何想要开另一片天。
对于现在这个侄孙,朱见浚也是有一些佩服的。
可是他的刀磨得太急了,而朱见浚在长沙府活得太久,在长沙府有太多难以舍弃的利益。
楚王、辽王都莫名地薨了,吉王府也已经见过了王邦瑞清整水利时表现出来的森寒刀锋。
如今皇帝面临着朱见浚这一生也没见过的旱灾,还要对孔子动刀,朱见浚觉得这是不会再遇到的机会了。
他就藩后,在岳麓书院刻《先圣图》与《尚书》,他是在士林之间有贤名的亲王!
高克威、孟春这样的人虽然被抓了,王汝梅这样的人虽然被杖毙了,但这不是还有傅荣忠这样的人有胆量吗?
藩王、勋戚、文臣、武将,到处都是期待有人先站出来的人。
朱见浚已经六十八了,他只有这一个孙子还在。
他若去了,那个厚熜小儿眼瞅着吉王府之富,一道旨意下来除封吉王,自己那一个孙子又如何能抵抗?
不如凭威望搏一搏!
决心一定,朱见浚转身后就毫不犹豫地下令:“斩!”
行刑台上,王邦瑞心里是有一点后悔的。
但事已至此,只能留个忠义,盼着皇帝看在他死节的份上,荫蔽他的子孙。
他的嘴早已被堵住,在这里也骂不出来,只能“唔唔唔”地被按下头颅。
长沙卫的兵卒手持大刀,高高举起。
长沙府湘阴县城之北,汨罗江汇入洞庭湖的北岸,耿永峰在军帐之中喝问司聪:“锦衣卫湖广行走是干什么吃的?内厂不是在湖广也有人吗?吉王有反意,长沙知府、长沙卫衡州卫指挥使有附逆之意,事先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司聪助他拿下岳州卫指挥使向发龙之后,还在帮着稳住岳州府卫所的局势,长沙府那边就出问题了。
他只能无奈地回答:“耿将军,卑职原先所受之命是去广东。如今虽暂留湖广,也只先听命于镇远侯。锦衣卫湖广行走姓甚名谁,卑职也不知道。”
“……先到湘口湖畔,攻下湘阴!”耿永峰沉着脸,“既然是特勤队另有所训,如今军情紧急,侯爷军令虽未至,本将先令伱潜入长沙府探听敌情。”
司聪也不含糊,抱拳说道:“卑职听令!”
平叛事大,平叛是功!
耿永峰口中的锦衣卫湖广行走麾下和内厂蝉主麾下,如今还真有人潜于长沙府、衡州府。
但地方卫所大军一动,又有人里应外合,局势暂时已经被他们掌控着。
眼见大刀将要挥下,人群之中有几人面面相觑。
其中四人眼里都露出请示之意,但另一人凛然不动。
行走说了,指挥使先去的四川,再到湖广。
现在,骆指挥就在湖广。
这种局势,说不定就是陛下想要的。
那片片钢刀终究是落了下去,突然陷于谋逆乱地的王邦瑞等人授首。
高台上的朱见浚意气风发地喊道:“出兵常德,劝服荣王、华阳郡王!”
常德府虽小,却有两王就藩于此,而华阳郡王更出自四川蜀王一脉。
睿王、吉王、益王、荣王、华阳郡王、蜀王……天下藩王聚于大旗之下的越多,大势越容易偏转。
大明腹地这一乱,有那么容易平定吗?
以湘南、湘西、湘东地势,进可攻、退可守!
而在衡州府内,夏氏终究是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那儿子被穿上了龙袍,簇拥着离开了睿王府去“检阅”衡州卫官兵,选兵点将。
消息已经传到了南昌府,到任不到一月的王守仁毫不犹豫地下令:“南昌卫经瑞州府往袁州,传令袁州卫,在萍乡整军备战,待本督亲至!传令饶州卫、建昌千户所,护送淮王、益王入京。”
江西只用先处理好益王的问题,后背还有严嵩。
王守仁下完了令就从南昌府启程前往东南方的建昌府,益王就藩在赣闽交界的建昌府,他就算要附逆,也是孤立无援。
湖广,骆安在荆州。
所以锦衣卫湖广行走也到了荆州。
骆安以前在兴王府,后来到了京城,这里认识他的人很少。
锦衣卫各地行走更是基本都不露面。
辽王府之外的一处民宅里,骆安看着面前的部下问道:“证据确凿?”
“不会有错。辽王之薨,广元郡王、荆州知府、楚嗣王皆脱不开干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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