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意味着到这里会比去朝鲜要自由得多。
时已隆冬,但琉球这里并不冷,反倒显得热气腾腾、生机勃勃。
而大明的北京城,《明报》上早已刊发,在大明百姓眼中看来,今年是干脆利落地收服了两国。
琉球自不必说,倭贼丧尽天良,琉球王室和官民是遭逢大劫,倒并非他们的过错,大明此去既是扶助藩国,又是为将来根除倭患做准备。
而朝鲜那边,外戚姐弟竟如此蛇蝎心肠尽诛朝鲜国主及诸王子,也属实骇人听闻。
“这等昏庸淫乱、信用奸佞之王室,民心尽失也是理所当然!”
“呵……”
“你笑什么?”
被问的人只是摇头,但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只听《明报》上说,自然是如此。但那之前的朝鲜国主李怿诸子到底是谁杀的,这哪能细细琢磨?
自认为看得更深的他倒也不是鄙薄大明官兵甚至皇帝陛下,他只不过认为这下可就有点难办了。
在其他诸藩那边看来,大明的名声只怕有些臭了,行事太过狠辣。
事实真相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朝鲜王室这两代几乎被除尽的事实。
这能让人不害怕吗?
连大明内部都有不少人这样猜想,外藩就更不用说了。
乾清宫西暖阁里,朱厚熜看了几份奏疏,随即就放开到了一边。
“留中吧。”
这些都是建言的奏疏,是对皇帝说的,而非普通民政事务。皇帝如果没有新想法,那么就不会批复后转到国务殿和相关衙署研究怎么办理。
说的正是这件事。
一年获两藩国,其他诸藩该如何安抚一番?
朱厚熜知道许多人的惯有思维是没办法强求的,说到底,大明官员的道德底线恐怕本身就是最高的。
大明宗藩政策的改变,还不够让大多数官员都能发自内心认同。
关起门来过日子的历史太长了,而那些偏远小国经营起来得不偿失的看法,也因为目前这个阶段需要大明大力输血而很有市场。
比如说,为了来年根除倭患,也为了稳住刚刚拿下来的朝鲜和琉球,更大规模的军粮转运、后勤安排已经启动。
京营选出的两万精兵已经开拔,挂帅的,是俞大猷。
皇帝对于根除倭患的决心可见一斑。
杨慎压力极大,此时却只能自己调侃一句:虽然今年兑付出去的十年期国债又回来了,还多了五百多万两,但总规模达到一千七百多万两的这一期国债对大明来说也是很大的压力了。总要还的,只不过那时候就轮不到他杨慎来操心了。
朱厚熜面前,崔元只听皇帝说道:“这才到哪?大明如今一年产出就不说了,光是赋税收入,全折算成银两也过三千万两了。再说了,拿下日本,那里的金银产出,数年下来都够还这一批国债。”
崔元禀报着:“高都护那边呈奏过来,西洋人手里的金银越来越多。南澳伯再请求购大明舰炮,雄心不小。此事……”
朱厚熜摇头:“此事不允!军国重器,朕没放心之前不予外售。但如今因朕重视造船业,大商船倒是可以外售。海上商队倒是越多越好,毕竟等到朕要对俺答动手之后,路上商路只怕就要暂时换模样了。朝鲜、琉球要想自给自足还能为大明反哺利益,也需要海商往来,互通有无。”
“然后便是大明通宝、银元所需。”崔元继续禀报,“去年订立公约,今年以新标准,边贸只认大明银钱,银元已经有些短缺了。加铸的话,一方面仍旧缺银,另一方面,也怕将来宗藩交恶后,国内多出太多银元流通,物价不稳。”
一晃二十余年,崔元越来越专业。
朱厚熜看着他:“你的意见呢?”
“宝票。”崔元说道,“边贸往往金额庞大,故而都是银元为主。宝票虽在诸省已经通行,但毕竟不是实银实金,藩商心存顾忌。加印宝票,主要是看藩商收不收。虽说如今边贸总体上都是大明赚得更多,但大明买过来、他们再从大明买东西,中间毕竟还有周转。现在,诸藩有些忌惮大明与其将来不建交、不通商,那宝票可就没用了。”
“是忌惮大明也像对朝鲜一样对他们动手吧?”朱厚熜轻笑了一下。
然而崔元说的确实是一个问题。
这么多年,通过海贸,海外确实也流入了不少白银,国内也没有停止开采。
但与大明爆发式增长的产出相比起来,市面上总体流通的货币仍嫌不够。毕竟时间还短,还没有到达那种大明占据了全球数成白银的状态。
而改行新钱之后,宝票这种纯粹只靠印制的“纸质货币”毕竟还需要足够时间建立信用。
之前还发生过某些人试图集中挤兑宝票来劝阻皇帝大动刀兵的事,逼得崔元、孙元亲自出面处置。
使用宝票的,无疑都是权贵、高官、大商人。
而在边贸之中,这种“纸币”还是不像银元这样得到藩国官商的认可。
现在碰到这种情况,朱厚熜也不得不好好思考对待。
思索了一番之后,他开口说道:“问题分开来看。朝鲜、琉球、东瀛都拿下来之后,宝票通行这东面边贸是没问题的。在那边,铜钱也必定大量需要。相反,朕一心为民多年,新钱也已经在诸省有基础了,倒是时候可以考虑在大明再印铜票、银票了。”
“……陛下的意思是?”崔元有些不确定。
“尝试一下。”朱厚熜说道,“若是铜票能稳定兑付,价值稳住,那么日常流通就能省出大量铜钱,换往朝鲜、琉球、东瀛。银票若能通行,也能在国内代替一批银元。这样的话,边贸方面朝鲜、琉球、东瀛以宝票、银票为主,把汇兑体系也帮他们建立起来,国内也能渐渐通行银票的话,其余方向边贸所需银元就能多起来。”
崔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说道:“这样的话,臣这边恐怕需要把支行分布到每一个县城甚至镇上,还要雇多出近五倍的人手。”
“国运一体。”朱厚熜郑重地说,“到了这一步,既然本身就事关边贸大商利益,可以着手考虑商业银行的施行了。这件事,伱先和国务殿那边议一议,再找些人通通气,看看意向。记住,哪怕施行,也定要先由大明银行控股,督管到位。一应管理,都必须有严格章程!”
崔元心中剧震:“臣必定谨慎!”
想要合资经营银行,存款付息、贷款获利,不知已经有多少勋贵、民间大商人、官绅大户期待多年了。
这一步,终究要迈出去了吗?
当然,借着发行铜票、银票的契机,如果能得到一些本身银钱流通需求量就极大的各方支持,大家才有共同的立场来维持它们的币值稳定。
剩下的,无非就是把重担压在他崔元头上:庞大的银行系统,将来如何监管住。
其中的做法和章程,崔元倒是不陌生。在皇帝身边最核心的位置呆了这么多年,他早已经“出师”了。
但有理论了,不代表后面真正施行的过程不会出问题。
而关乎所有人,货币的问题一出,就是天大问题。
又是一个新旧之际,这种时候也确实适合私下通通气,先行筹备。
崔元知道一个极大的权力丢给了自己,这第一批能够获得认可、成为商业银行股东的,能不经过他的初步筛选?
但朱厚熜很显然很信任他。
晚了近两月,宝船监那边这才正式奏请过来:玄龙号蒸汽铁甲舰可以下水了。
朱厚熜御驾离京,前去观礼。
明年,这条船能作为旗舰,成为东瀛更早到来的黑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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