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起这人来,丢到一旁的心腹手里,稍稍顿了顿,吩咐道:
“送去给孔孤皙。”
这心腹带着人退下了,殿外这才进来一青年,似乎已经等了许久了,到了近前拱手,李绛夏态度缓和许多,道:
“玄统,你来得正好。”
安玄统是安氏同辈最为杰出之人,比李绛夏大一岁,已经有练气修为,先时在密林闭关,练就了三品功法《青崖白烟诀》,乃是蒋家道统,玉真归位后复有了灵气,这才有法子练。
他似乎方才赶回,风尘仆仆,抱拳拱手,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答道:
“公子,属下方才从密林过来,崔大人带了消息,此玉是大人心神温养,倘若荒野有变动,捏碎此符,大人便来接应。”
“好。”
李绛夏将东西收进袖子里,迈步而出,听着安玄统低声道:
“我听闻玄岳失了威势,荒野边界的一众小族大有动摇之意,与都仙道眉来眼去,两方都不安宁。”
李绛夏并不在意,答道:
“现下不必理会,说到底也是玄岳的人马,真投奔了都仙也是丢玄岳的脸,我那兄长是个顶记仇的,族中都记着呢,等到事情安定了…有他们好果子吃。”
他反倒问起来:
“安大人…失踪…眼下又出了这么多事情,家中这些日子可安宁?”
安玄统恭声道:
“安氏世代忠良,五世老臣,举家上下皆为族事担忧,几个弟弟都出关了,老人则屡次上书要来东边与都仙搏命,可惜被老大人拦下来…”
安玄统与前几辈的安思危沉默寡言的模样不同,看起来有主见得多,李绛夏知道他不是客套话,安陈两家可以说是与李氏牵连最深的,牢牢绑在李家战车上,李家一有事,这两姓最着急,只答道:
“鹧言长老岁数大了,不必再行险事,这些事情交给年轻人就好…裴獬是否出关?我去见一见他,你处理底下的事情。”
安玄统连忙点头,答道:
“裴大人在荒野持事。”
裴獬是荒野散修,也是李绛夏的至交好友,已经认识了五六年,这散修天赋很高,年岁也大一些,靠着李绛夏结交时的资粮,修为已经达到练气后期。
安玄统作为最贴心的手下,早把事情安排好了,禀报了位置,送走李绛夏,这才转回来,找了下旁一人。
安玄统问了先前的事情,听着手下人一一说明白,默然一瞬,叹道:
“良言难劝该死鬼,姓富的是那作死性子,亏我先前三番五次的压着他,他倒觉得是我怕他出风头,等着我闭关的时间,自己上去作死了。”
他冷笑了一声,问道:
“那便罢了,公子是将他送到湖上…还是送到玄岳?”
“禀大人,送到玄岳。”
安玄统听罢,忖道:
‘是怕大公子做玄岳的文章…看来三公子还是怜悯荒野百姓…那接下来即使要撤,恐怕也要挡一挡都仙,多接些人回东岸…’
‘只是这么一送…玄岳就要为难了…富恩好歹也算得上忠良,难免让有的人凉了心。’
既然有了预判,他立刻做起准备来,翻了书简,让几位修士取了送到他那处去,迟疑了一刻,他又返回来,寻了人来往湖上传信,低声道:
“玄岳山门陷落,富恩突破半途暴毙,本就是敏感至极的事情,眼下又值关键之时,姓富的不低调行事,还出来作死,眼下是死定了,富家不知能留几口气,若有人盼望求情,家中一定不能答应。”
……
荒野。
孔孤皙方才从湖上回来,觉得脚底发寒,身后的孔秋妍慌忙下去吩咐门人,这门主快步走到殿前,果然等着一群人。
这些人神色各异,有的是山稽逃过来的故时门人家族,盼望着有一处容身之处,有的是荒野边缘的本地修士,山被都仙道占去了来求援,更有孔氏本家的人…玄岳的新山门还不及曾经山门的迎客峰来得宽敞,此刻人一多,比肩继踵,又见了他这掌门,怨声冲天。
孔孤皙来不及多说,天边落下来一阵灰云,山上霎时间静了,听着上头一声唱道:
“赤礁岛郭氏前来拜访孔氏,还请现身一见!”
赤礁岛名声不好,眼下故族修士也好,打秋风的也罢,皆如风般散了,孔孤皙也明白自家境地,门内七成都是三心二意的人,却不想四处透风到这样的地步:
‘人还没出门…已经找上门来了。’
遂见灰云上下来个华丽赤袍的中年男人,筑基境界,一身修为已然臻于至极,腰上配着令牌,身后一众赤礁修士并排开道,虽然这男人相貌阴沉,这么一排场,也威风凛凛起来。
“不知大人…”
孔孤皙迎上去,听着对方冷面道:
“赤礁岛,郭红渐。”
孔孤皙虽然不认得这人,却知道对方是嫡系,忙着迎上主位,郭红渐也不理会他,奉上来的茶也不接,只问道:
“采气一事,道友可同你主家问过了!”
孔孤皙骤然变色。
先前赤礁来问,叫的不是玄岳而是孔氏,现下不唤他门主,称李家为“伱主家”…言下之意是玄岳已经灭亡,他孔氏已成他人外姓…
虽然事实未必差了多少,可这事情李氏不承认,玄岳也不甘心,来往的人家都给面子,哪能与赤礁岛比?孔孤皙敢怒不敢言,只恭道:
“郭道友,我已经得了回复,荒野乃是混乱交战之地…都仙对我玄岳虎视眈眈,随时要西来,贵族采气要修造宫殿,只怕战乱波及,不方便贵门行事。”
郭红渐听得不爽利,只知道他绕来绕去是回绝的意思,骂道:
“你玄岳你玄岳,你玄岳还要请示李氏,你还有甚么玄岳可言!几个余孽,不捏死你几个算好,还在这里与我演戏!”
孔孤皙咬牙,郭红渐却再上前一步,骂道:
“姓孔的!当年明方天石之事是不是你家怂恿!几次在里头挑拨!我妹妹当年奉命入海内,不也是你们在咸湖挡了…害得她绕道错了时机!你玄岳这些年明里暗里的手脚哪次少了!如今还敢与我在这里磨磨蹭蹭,翻起旧账来,你们几个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身后的孔秋妍听得脸色煞白,孔孤皙却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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