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地理位置优越,距离皇宫着实不算远,所以院判没用多久便赶到了。
这位中年女医依然是利落的发髻,神情一丝不苟,让人看着便心生信服。
老太君也不寒暄,只说宁王妃有些不舒服,院判向来不是多话的人,所以什么也没问。
把脉是件很私密的事情,虽然都是女眷,大家也不好都围着,于是薛老太君带着陆夭进了自己的后堂。其余女眷就留在原地继续饮宴,但闹出这么档子事儿,谁还有心思吃饭呢。
除了谢文茵单纯替陆夭高兴之外,其他人全都各怀心思,二夫人见老太君走了,急急忙忙起身往自家院落走。
薛云茹还在等着,眼瞅着若是宁王妃怀孕,今日提娶平妻的事那就是添堵,她得抓紧去告诉女儿一趟,暂且按兵不动。
谁知到了跨院,却发现薛云茹不在屋内,二夫人大惊失色,急急叫来伺候薛云茹的贴身丫鬟。
“二小姐人呢?”
那丫鬟吓坏了,急急解释。
“刚刚二小姐说饿了,叫奴婢去小厨房取点糕饼,回来人就不在了,奴婢在园子里找了一圈也没发现。”
二夫人如坠冰窖,那丫头不会跑到前院去了吧,这可要命了。
***
薛老太君屋内此时只有她一个长辈陪着陆夭,院判郑重其事摸过左手,又换右手,最后甚至还摸了摸陆夭的颈脉。
这番郑重,连薛老太君都不禁觉得紧张,她这辈子经历过不少晚辈怀孕的时刻,但这一次感觉格外强烈。
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的关系,对于小孩子总有天然的喜爱,陆夭这一胎不是她第一个重孙辈,却拨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
如果可以,谁也不愿做恶人,若是陆夭这一胎真的怀上,她就准备暂时不提二丫头的事。
然而向来说话干脆利落的院判却有些出神,这下子连陆夭都有些拿不准了。
这个脉确实是有些早,但若是熟手,也不是摸不出来,可院判这副郑重其事的态度,让她心里有点慌。
“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院判又沉吟了一会,这才开口。
“王妃自己摸过脉没有?”
陆夭一时拿不准她是不想承担责任,还是不敢随意开口,毕竟储君的子嗣问题牵连甚广。
“我不擅女科,所以摸不太出来。”陆夭巧妙地替自己辩解着,“有什么问题,院判但说无妨,是不是脉象有异?”
“倒也不是。”院判叹了口气,颇有些难以言表,“王妃脉象极好。”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连薛老太君都忍不住皱眉。
“那为何院判还面露迟疑之色?”
薛老太君地位超绝,就是皇帝都要礼让几分,院判当即起身,恭立在侧。
“老太君容禀,因为下官本身也不是女科出身,怕学艺不精,故而踟蹰。”她看了一眼陆夭,又继续道,“虽然摸得不大分明,但不出意外,应该是喜脉。老太君若是怕不稳妥,不如再找个太医来诊治一下,就更有把握了。”
放眼太医院,她虽然不是女科圣手,但把脉功夫绝对数一数二,陆夭心下了然,院判必然是有其他难言之隐,不过眼下,只要她确定了自己有孕便好。
其他诸事,可以从长计议。
老太君闻言大喜,一迭声叫人来放赏。
“院判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是太医院出了名的手准。”说着,就要找人去前院通知宁王,“让他也跟着沾沾喜气。”
说毕亲自将要起身的陆夭按在床铺上,柔声吩咐。
“你就躺着别动!”
陆夭看了一眼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院判,笑道。
“多谢院判金口,但此事既然还做不得准,那不妨再等等,待到脉象十分明确之后再说吧。”她眼神带了点意味深长,“况且头三个月,总是求稳。”
院判在后宫摸爬滚打数十年,自然听懂了弦外之音,当即点头。
“王妃放心,不该说的,多一个字我也不会提。”
陆夭满意点头,让人带着院判下去吃席了。
屋内一时间只剩下了陆夭和薛老太君。
最初的欣喜过去之后,薛老太君很快冷静下来,她看陆夭一手抚着小腹,半靠在榻上,心中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今日之事,确实是外祖母唐突了。”她打出柔情牌,话尾不自觉甚至带上了一抹颤音。
陆夭唇边露出一抹笑来,低声道。
“让我来猜一猜吧,外祖母今日原本是打算趁着暖寿的机会,提一提子嗣的事。薛家眼线众多,自然知道我没有怀孕,那么作为支持王爷的外祖家,于情于理都该想个法子。”她顺手拿了个大迎枕,让自己靠得舒服些,“大表妹虽然嫁了,但是还有二表妹啊,金尊玉贵养大的嫡小姐,去做个贵妾显然不可能,那就委屈委屈,当个平妻吧,是不是这样?”
薛老太君的面色已十分难看,陆夭这番话,生生就像是洞悉了整件事,如果不是知道她进不到薛府,自己甚至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在房梁上偷听了。
“既然王妃早就知道,为何还要来跳这个圈套?”
陆夭微微抬起上半身,看向这位经历过大半辈子风雨的老太君。
“我如果不来,老太君的戏台子岂不是白搭了?”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自己怀孕?”
陆夭摇摇头。
这不算撒谎,因为她并不确定,直到现在,她摸自己的脉都是模模糊糊。许是月份尚浅,许是自己不擅女科,不过刚刚院判的欲言又止,倒是让她生出两分莫名的担心。
“我确实不太肯定。”陆夭无视薛老太君愈发不豫的脸色,“不过老太君也不必沮丧,我怀不怀孕都不会影响你们的计划。宁王府后宅仅有我一人,如今恰好我又怀了孕,不能再侍奉王爷,二小姐可以打着充盈王府的名义来啊,我们府上还缺个侍妾。”
薛老太君双手微微发抖,她知道陆夭这是借题发挥,但没有办法,是她们理亏在先。
若早知道陆夭怀孕,打死她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送人。
安安分分做未来皇帝的母家,照样可以保薛家数十年兴旺,何苦得罪陆夭呢?
正想着,就听外面闹腾起来。
“二小姐不见了!”
薛老太君的心直直沉了下去,下意识看向陆夭,却意外发现她没有半点焦急神色。
“老太君不必担心,二小姐那点伎俩,还算计不到我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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