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了解女人的永远是女人,陆夭料想的半点不差。
薛夫人得了消息直接登堂入室去了宁王的书房,进门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声泪俱下哀告。
“茹儿年轻不懂事,是我把她惯坏了。求你念在往日那一点情分上,好歹留她条命!”薛夫人哭的妆都花了,“哪怕是钱家不要她,我接回来,养她一辈子。”
这就是活成了精的高门主妇,知道什么时候施恩什么时候服软。
而对于一个儿时对自己有恩的长辈,想狠下心来处置并不容易,尤其有很长一段时间,薛夫人的存在某种程度上是弥补了生母的缺憾。
宁王曾经很珍视这份恩情,可人心不足是常态,一旦试探到你的底线,就会永无休止地索取。她不会记得你做了多少让步,这是他后来才学会的。
宁王低头看着跪在脚边的薛夫人,并没有让她起身。
“早在上一次她对陆小夭动手的时候,我就说过,那是最后一次。”谢知蕴在她面前向来是没有王爷架子的,可现在却好像不一样,他一字一顿,没有转圜的余地,“薛夫人的面子,我卖过,但仅那一次。”
薛夫人来之前就做了最坏的准备,听说女儿是从宫里被径直送到大理寺的,她做了这么多年诰命夫人,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而宁王的这一句“薛夫人”,等于生生断了这些年的情谊,她心下有些悲怆,但更多是难堪。
然而此时此刻,茹儿的命在他手上,薛夫人压根顾不得长辈的威严了,她挣扎着膝行到宁王脚跟,泪如雨下。
“我这把年纪,就养了两个孩子,儿子是长子嫡孙,向来由你舅舅培养,常年陪在我身边的只有茹儿。我知道你心疼宁王妃,可她是你嫡亲的表妹啊,从小到大她那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只是因为仰慕你,所以才犯下了后面这些错误,这也不全是她的问题,茹儿太喜欢你了!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啊!”
这话隐隐竟然有几分责备宁王的意思。
陆夭步入书房,刚好听到这句话,顿时感觉一阵反胃,她冷笑道。
“这可真是奇了,按照薛夫人的意思,这还是王爷的错?怨他生的太好,文武双全,所以让姑娘们纷纷芳心暗许。及至这些人杀人放火犯了罪,转过头来还要说一句,都怪宁王。若不是因为心仪他,我也不至于犯罪,是这个意思吗?”陆夭施施然走到宁王身边,居高临下看着薛夫人,“亏你这么大岁数,居然说得出这种胡搅蛮缠的话。”
薛夫人一见陆夭进来,心凉了大半,若是宁王本人,她拿出小时候那点情分或许还有几分生机,可陆夭跟她却没有半点情分。
宁王看向快步进来的陆夭,眼神登时暖了暖,上前几步扶住她。
“慢点走,小心摔了。”
陆夭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薛夫人。
“国有国法,钱夫人触犯的是大楚律例,王爷不过是储君,有什么资格替皇上决定如何处置?薛夫人此举,不就是要把王爷逼到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绝境吗?”
宁王忍住笑,陆小夭在他面前向来很好说话,哪怕天大的事都能一笑置之。而转过去对着外人,她又是伶牙俐齿,铮铮铁骨,甚至动辄就给人扣顶大帽子。
他很喜欢这样内分外明的陆小夭。
薛夫人被质问得说不出话,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欲辩解几句,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想到眼下还在大理寺牢狱里的女儿,她既觉心疼,又觉可恨,已经吃过一次大亏,连终身大事都赔上了,竟然还敢贸然动手。结果被人家反将一军,就这样糊里糊涂搭进去了。
明明年纪差不多,但是比起这位宁王妃,茹儿的段数明显差了一层,难怪人家能牢牢锁住宁王的心,反观自家女儿,却只能嫁给个老鳏夫……
思及至此,她憋了口气。
“宁王妃六亲不认,连继母继姐尚且不肯放过,更遑论夫君的表妹了。可你别忘了,你也是要当娘的人了,还是给腹中的孩子积点德才好。”
陆夭闻言还没说话,宁王先沉了脸,冷冷横了她一眼。
“本王的孩子,自然有父母庇护,用不着不相干的人在这儿闲操心。”
薛夫人一时情急脱口而出,反应过来之后,知道触了他逆鳞,唇角牵扯着,急急想解释。
“王爷误会了,我断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是作为过来人,想好心提点王妃一句。都是亲戚,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算不为自己,也替孩子积些福报才好。”
这话才说完,那道原本还在陆夭身边的颀长身影瞬间移动到薛夫人跟前。
“是我让人请你出去,还是你自己走?”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顾不上要脸不要脸了,她挣扎着抱住宁王大腿,哭道。
“茹儿跟王爷是至亲啊,她犯错是她的不是,可我敢打包票,她绝不是想伤害王妃的性命。能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留她一条命……”
“那薛夫人能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也让我犯个错。”陆夭眼神倏忽变得冰冷,“我找人把她掳走,扒光了五花大绑挂在城墙上,然后再登门道个歉,看钱侍郎还会不会把她领回去。您觉得这主意如何?”
薛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觉没脸的时候,就见王管家急匆匆从门上进来,见薛夫人在,也不避讳,径直开口。
“王爷王妃,大理寺牢狱那边送来消息。”
薛夫人顿时伸直了耳朵,也不哭喊了,生怕漏掉跟女儿有关的半个字,就听王管家一字一句道。
“说是钱侍郎夫人死在牢里了!”
薛夫人大惊失色,登时踉跄着站起来,扑向王管家,死命摇晃着。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谁死了?”
王管家不疾不徐又重复了一次。
“夫人节哀,大小姐她死在大理寺监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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