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颐端着茶水喝着,也在认真侧耳听着,想要听听陈宁有什么高见。
赵佶同样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
陈宁端着茶水咕噜喝了一口,点了点赵佶的桌面:“宋兄,有点眼力见,添茶。”
赵佶:“哦哦,好。”
也不知道以后赵官家知道我知道他是皇帝的身份,会不会杀了我。
这个天下能把皇帝当老仆使唤的,我怕是独一人吧。
无敌真寂寞。
陈宁最近这段时间琢磨出来了,赵佶虽然是历史上那个大名鼎鼎的亡国之君,但他的性子并非就是不可重塑的。
最起码现在他还没昏聩到一定地步,三观还有可塑性。
很好,以后我便是你的指导员了,我会好好指导你的,只有我们思想保持高度统一,才能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陈宁干咳两声,然后对赵佶道:“苏州府这个青盐的缺失,实际是政府宏观调控不够的结果。”
赵佶和程颐一脸懵,呆怔的看着陈宁,磕磕巴巴的道:“什么政府……什么宏观调控……”
陈宁哦了一声,解释道:“就是朝廷对市场整体的调节力度不够,手段不健全。”
赵佶品味一番,微微点头。
陈宁道:“如果国家提前能存储许多青盐,那么一旦地方上出现通货紧缩的时候,国家就可以释放青盐进行调控。”
什么叫通货紧缩?
赵佶面色有些痛苦,他越来越觉得跟不上陈宁的思维了。
不过下一刻,赵佶忽然反应过来,脸色微微变了变,惊愕的看着陈宁,道:“你这个方法……似曾相识!”
可不似曾相识?这不就是王安石的市易法吗?
前朝皇帝为了重开市易、青苗等新法,把命都搭进去了。
你现在让咱们官家也要把命搭进去?
站在赵佶身后的杨戬面色有些警惕。
如此看来,以后我不能和他交朋友了,这个人是危险分子,是激进的党争分子,我不能与他为伍。
陈宁微笑道:“是吧?相似是正常的,因为这就是王安石的市易法。”
顿了顿,陈宁话锋一转,道:“当然,我不推荐用这个办法去解决苏州危机。”
赵佶惊愕的道:“啊?陈小哥儿你不推荐用这个办法?”
“那就是守旧,无为而治吗?”
陈宁道:“那肯定是不行的,若是如此,苏州府百姓怎么看官家?还不将我们官家当成昏君来骂?”
“你忍心听到民间读书人说我们官家是夏桀商纣一类的君主吗?”
“你忍心听到民间读书人骂我们官家不配享侑太庙吗?”
“反正我是不忍心。”
赵佶握拳,对陈宁越来越欣赏,他深以为然的点头道:“我和陈兄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们的君主并非这样的人,他也想开疆拓土,也想励精图治!”
奈何外面的诱惑太重了,最后他的宏愿失败了是吧?
也正常。
你是一个班长,你有几个忠实的小弟,其中一部分小弟告诉你另一个小弟天天在老师那里打你的小报告。
你可能都会对那个小弟持怀疑之心。
更何况他是个皇帝。
他身边几个马仔一直在你旁边说有人要篡夺你的江山,你若没有睿智精明的头脑,和绝对用人信任的魄力,你也会信念动摇。
岳飞怎么死的,就是这样。
每个人站在的角度不同,需要考虑衡量和要保护的东西就不同。
一个好皇帝,不仅要懂得治民,还要懂得怎么御下,这都不够,他还需要具备独特的政治眼光以及对自己下属人事的绝对信任。
这些看似都很简单,但并不是每个皇帝都能做到。
不是每个皇帝都有李世民、朱元璋那种独到的眼光,强大的魄力,铁血的手段。
人,可以杀,杀的时候你得考虑一下是不是有人能取代他。
赵佶是皇帝,但他不具备李世民、朱元璋这种皇帝的魄力和远见,他就容易被下属控制动摇信念。
当一个皇帝做到这个地步,那中央集权的威信就开始名存实亡了。
当然,如果你做的太过了,对任何台谏的话都置之不理,又会让国家陷入危厄。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做皇帝这个度真的很难拿捏,它并不是一个好差事,亡国了,你的大臣们换个朝代继续为官,你呢?
只能去北疆做个羊给别人牵着玩,你的老婆,你的公主也是一样,会被褪去了衣衫,耻辱的被人牵在地上爬,供人欣赏玩乐。
言归正传,陈宁继续道:“如果我是皇帝。”
“放肆!”杨戬终于忍不住了。
赵佶:“闭嘴。”
“陈小哥儿你继续说,如果你是皇帝会如何?”
陈宁嗯了一声,道:“这个人真是的,我就这么做个假设,算了我不说了,让他说吧。”
陈宁看着杨戬,也不说话,端着茶水自顾自喝了起来。
这可把赵佶急坏了。
他怒气冲冲的看着杨戬,喝道:“狗奴自己掌嘴!”
“陈小哥儿,你莫理这种废材,你继续说。”
杨戬在一旁幽怨的掌嘴,声音清脆。
陈宁憋着笑,王八蛋,你和我嚣张?
“如果我是皇帝,我自然不会选择市易法了,朝廷局势复杂,两派素来斗争严重,皇帝用什么办法处理,在旁人眼中就是倾向于哪一派。”
赵佶点头:“是啊,官家的难处大抵就在此处,所以为兄才说,难啊。”
陈宁压着手,道:“不用这两种办法呢?”
“啊?”
赵佶惊愕的道:“如何?”
陈宁想了想,道:“宋兄有没有听过经济杠杆这个词?”
“没。”
陈宁:“那你真垃圾。”
赵佶:“……”
程颐:“噗。”
陈宁淡淡的道:“在下心直口快,宋兄莫要建议,毕竟忠言逆耳对吧?”
赵佶重重点头:“你说的没错!我一点都不会介意,陈小哥儿你继续说。”
陈宁道:“如果朝廷出面,主动把苏州青盐的价格给抬上去呢?”
嘶!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疯了?
这是程颐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当然,陈宁一开始听到苏轼告诉他这话的时候,他也腹诽了一句苏东坡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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