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菜好炒,大锅饭难做。
这句谚语不光指的是众口难调,另一个意思是劳动量也着实大。
罗一解压溜达的出来的时候,于海龙几个正吭哧吭哧的刮着鱼鳞。
挥手示意坐在木墩上摘菜的姜东明不用起身多礼,罗一看了看装在两个大木桶中的河鱼,十分满意,“行啊老姜,这些鱼的个头可都不小,是个打鱼的好手。”
姜东明依旧一副邻家老爷爷的模样,笑呵呵的指着身旁的鱼罩回道:“旅帅过奖了。
不是我打鱼的本事大,是河里的鱼不精,随便撒些栗米,一罩下去就能扣住两条。”
罗一被逗乐了,对着姜东明笑道:“就算辽东是棒打狍子瓢舀鱼的地界儿。
也不能随便一扣就都是三四斤大的鱼,你是太过谦虚了。”
“真不是谦虚,班老兄与我一同去的,旅帅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他。”
解释了一句,姜东明将手中摘好的一把长豆角放下,叹息一声道:“这鱼好打其实也是有缘由的。
咱们东亭戍管辖的这段梁河,每年只在秋收后才打些鱼,平日里根本不打的。”
看出罗一的疑惑,姜东明指了指城外继续道:“除了戍城的屯田,还有家里人开的田。
从春耕到秋收,除去巡边与军中事务,大多数的功夫都在田里。
就说这个时候,米麦长得半熟,天上的鸟雀便开始盯上了。没个人看着,一年的心血就算是全完了。
到了秋收,忙完田里的活,又要准备过冬的柴火。
等能歇息歇息的时候,已经大雪封山,河水上冻的时候。
根本就没那么多功夫,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去打鱼。
没人搅扰,河里的鱼就不太怕人,抓起来也就容易。”
罗一微微颔首,“看来袍泽们的日子过得确实挺苦。”
姜东明倒是看得很开,笑着摇头道:“又不是富贵人家,哪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
况且咱们也不是一年到头就只能在秋收时吃些鱼。
能下河的时候,精神头足的那些半大小子们便偶尔摸些鱼回家了。
秋收打的那些鱼,也会用盐腌起来,留着冬日里吃。”
说到这,姜东明难得的叹息一声,“要说苦,安西那边整日对着黄沙大漠的边军才是真的苦。”
“你倒是看得开。”罗一拿起一把豇豆边摘边半开玩笑道:“老姜,你是个有福气的。遇到我,你不会后悔在这世上走一遭的。”
姜东明笑呵呵的点点头,“旅帅刚来便敢替我们说话,可不是个有福气的。”
班老头碰了碰姜东明的胳膊,“老姜,我家大郎指的可不是这个。”
晃了晃手里的豇豆,班老头嘿嘿一笑,“旁的先不说,单是待会你吃了那几个小子做的吃食,就会觉得这世上没白来。”
姜东明有些不信,但已经过了爱与人争辩的年岁,笑呵呵的点头应和道:“旅帅看着年少,处事却稳当的很,这吃食定然会美味无比。”
“老姜,离得老远就听到你说吃食,旅帅到底是给安排了什么。”侯杰刚进城便听到姜东明如此说,十分好奇的大声问道。
“还没开始做呢,老姜这是在捧着说。”见侯杰回来,罗一赶忙招手,“若是忙完了正事,赶快过来帮着摘菜,早些弄完也早些吃上。”
侯杰见姜东明并没有将伙头兵叫过来帮忙,想了想爽朗大笑道:“旅帅这是在抓劳军,这可不能少了老高与老胡他们。”
罗一对侯杰的反应,又一次的十分满意。
与领导不熟悉的情况下,一同完成个小任务,或是一起做些小劳动,不但能快速拉近彼此的关系,还能很好的展示自我。
侯杰明白这个道理,而且还十分讲义气,这种事一般没人愿意与别人分享,他却并没有忘记另外三人。
可以说东亭戍两个队的正副队头,外加身份类似老班头的老卒姜东明这五人中,侯杰是最有发展潜力。
“让人过来摘菜,不耽误正事吧。”罗一对着走过来便蹲下拿起一把豇豆要摘的侯杰指了指木墩,“先擦擦汗,歇会再说。”
“只是在渡口看了看,又给着城外的骑军送了些柴草过去,一点都不累,哪里用的着歇歇。”坐到木墩上看了看罗一手里的长豆角,侯杰咧嘴一笑,“没想到旅帅也会做这些琐事。”
“把我当做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之人了?”指了指于海龙几人,罗一眉毛一扬道:“那几个半大小子都是我教的做吃食。”
随后,不等侯杰应声,罗一似笑非笑地半调侃道:“不用没话找话,我与你们要说的话可不少。”
侯杰没想到罗一会突然说这样一句话,但还是毫不犹豫的起身抱拳应声,“旅帅有事尽管吩咐。”
“不用这样,又不是下军令。”将侯杰拉着重新坐下,罗一目光望向城外,“方才与老姜闲谈,知晓咱们东亭戍的袍泽日子过得太苦了。总这么下去可不行。”
侯杰拿起一把长豆角,边摘边有些发愁道:“旅帅说的极有道理,可咱们东亭戍实在没什么财路。”
“我来了就会有财路。”
罗一这句霸气侧漏的话,让侯杰与姜东明两人齐齐一愣。
难道是看错了?这位年轻的旅帅不是个少年老成之人?
跟着他有酒有肉有军功,这场面话已经说的够大了。怎么就突然又蹦出这么一句骇人的话来。
东亭戍占着渡口都收不到钱,他从哪去找财路,总不能把自个儿家的钱往外撒。
罗一知道在没看到结果之前,两人不会信他的话,所以也不在意两人的表情,指着西边道:“明日不耽误军务之下,安排些人手在城西搭个棚子。
再从袍泽的家眷中找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娘子或是半大小子过来帮忙做工。
当然帮工不是白帮,我家铺子的瓷器博士是每月一百五十文,也按这个数给吧。”
侯杰与姜东明又是一愣,相互看了看,都不知道罗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姜东明孑然一身,平日里对东亭戍年岁不大的军卒,都是当做子侄来看待。
罗一虽说是旅帅,但也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郎,又没有富贵人家出来的那种鼻孔看人的毛病。
姜东明是打心眼里的有些喜欢,所以这次忍不住率先开口道:“搭棚子找人这都是小事。
可用自家的钱找补兄弟们,这可万万使不得。”
侯杰也是点头附和,“旅帅在军中有人照拂,我们也是跟着沾光的,可不能再让旅帅往里搭钱了。”
罗一对两人抿嘴笑了笑,“好意我心领了,事情还是按我说的去办吧。”
侯杰与姜东明面面相觑,实在是搞不懂罗一这是个什么意思。
“找人帮工这个暂且不提,能问问旅帅搭棚子是要做什么吗?”侯杰见罗一说的坚决,知道不好再硬劝,打算旁敲侧击一下。
罗一朝着于海龙几人努努嘴,“弄个食肆摊子。”
侯杰与姜东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都觉得罗一怕是失心疯了。
往来的行商,没谁在东头戍多站一脚的,摆上摊子也没人来。
而且还要给人每月一百五十文的工钱,就算卖的是龙肝凤胆也要亏的。
班老头看着两人惊愕的样子,嘿嘿一笑,“你们两个是没见着我家大郎的神仙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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