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你这饼画得太大(1 / 1)

罗一出发的很早,但其实走的不算快。

百姓之所以追不上,是因为人马众多,行军队伍的长度实在太长。

百姓们的拜别呐喊声,罗一并没有亲耳听到,都是由后边的军卒传过来的。

罗一已经习惯了百姓们欢呼的,除了心中有些欣慰外,并没太大的感觉。

一旁的李泌则是呵呵笑了两声,见缝插针道:“民心所向,天命所归,就应当…”

“你能不能不要总叨咕这些。”罗一很果断的打断了黑化的李泌,“什么都看不惯你就自己去折腾,我给你当宰相也行。”

李泌再次笑了笑,“我可没本事号令你这样的宰相。

该争的时候不争,是留下祸患的。”

目光环视了一圈身旁的大军,李泌收了笑意,沉声道:“不考虑你自己,也要想想你周遭的这些人。

你现在之所以如此逍遥,能够毫无顾忌的蔑视朝堂,是你现在的拳头够硬。

你要知道,不管是哪一代哪一位的君王,从来都不接受道歉。

当你的拳头再挥舞不动时,原本对你的隐忍就变成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

顿了顿,李泌抬头仰望了两眼天空,微微摇头道:“更何况上天让你下来走一走,可不是只来嬉戏玩闹的。

该肩负起的大任,你不能推脱。”

罗一无语的拍了拍额头,李泌就被广平王给抛弃了一次,整个人的思想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简直是魔怔了,而且黑化的也太彻底。

琢磨了一下,觉得总让李泌在耳边叨叨叨的也不是个事,罗一郁闷道:“你与待在一的时间最长,以为你是最懂我的人,不需要解释些什么。

而且在长安城时,也与你略微解释了一下,可你接二连三的还是这样,显然是我想的错了。

前不久与老郭说的话,看来还要再对你说一遍。”

沉默了几个呼吸,整理了一下思路,罗一缓缓开口接着道:“其实不用你说,我自己也觉得该多做些什么,而且也必须要多做些什么。

曾经有一位姓赵的老仗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世上最悲惨的事就是钱还在人却没了。

因此我一直在想办法保命活命,不想让这种悲惨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但折腾来折腾去,突然发现别人都没钱,只有自己有钱,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哪怕我爬的位置再高,也没有用处。

即便真坐到了那张椅子上也同样如此,跑去剑南那位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要从根上解决这个问题,其实要有一个真正的盛世才行。

说的再简单些,人人有饭吃,日子又都过得还不错,就没谁会儿惦记做那些要命的事。”

听了罗一的话,李泌迫不及待道:“你想要做到的这些,就是历代君王所求。

但你无君王之名,做这些就名不正言不顺。

难道我对你的劝说,哪里有不对吗?”

罗一用力点点头,“当然不对,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而且说句自夸的话,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我看得长远。

我如果争那个位置,一样要先攻城略地拉拢民心,然后想办法让自己的大位变得合理合法。

这一套下来,你觉得十年二十年够用吗?

做完这些,还有无休止的事需要去裁断,更要时刻提防有人要谋反。

忙来忙去,生命不但走到了尽头,最后还是在原有的一亩三分地折腾。”

晃了晃手里的马鞭,罗一叹了口气,接着道:“之前我与你说过,我没有改变国制的本事。

但人都有一个通病,总想让世间成为自己所想的那副模样。

一旦我真坐上那个位置,不可能不琢磨着按自己所想的那样去改变。

可天下人的心境没跟上,我所做出的改革就会是一场灾难。

我这样说可能会让你觉得云山雾罩的。

真让我掌控大唐,我就会是第二个汉时的王莽。”

李泌眼睛猛得一下瞪得老大,“你的治国之念与新朝的新政无异?”

罗一挑了挑眉,嘿嘿笑道:“害怕了吧,所以我根本就不能考虑那个位置。”

顿了顿,罗一脸色一正,目光与李泌对视道:“而且现在的国制与传承也说不上是非常糟糕。

只要一直能这样传下去,这块地界儿上不管换了谁当家,终究是肉烂在锅里,没让人外人夺了去。

有前边的秦皇打样,后来者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哪个会不去完成大一统。

只要骨架还在,总会重新长出新的血肉,会永远屹立于这方天地。

不过凡事都是有利有弊。

这些好处只是相较于整个族群的大方向而言。

落到单个人的身上,却并不是那么好美。

我曾经听过一位名叫鲁迅先生说过一段话,普通人的一生,不过是盛世的牛马,乱世的炮灰,安平榨其力,战时用其命。

历朝历代都满口仁义道德,其实就是在人吃人。

想改变这一点,或者说是让吃人的事少一些,就要向外走。”

李泌揉了揉眉心,“你所言的往外走,早在长安之时你就讲过。

到了东亭后,我也一直在帮你调教读书人。

可好处无非就是些财帛,你觉得真会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即便海外土地广袤,可毕竟相距遥远,时间久了如何掌控。

到时不知道要出多少个秦时在外掠地而称帝的赵佗。”

罗一无所谓的耸耸肩,“只要尊汉礼,说汉话,传汉姓,这样有什么不好。

世上从来不缺有野心的家伙,相争是必然的。

只要是一样的传承,最后争来争去的都是自己人,而且会将大一统的地界儿变得更大。

这世上唯一不会变的真理就是国土够大,口众够多,永远都不会成为弱者,即便是衰落也是暂时的。”

李泌低头沉默了一阵,还是摇头道:“你说的这些,看似很有道理,但结果如何并不好推断。

而且我始终认为这并不是一个济民的好法子。

故土难离,落叶归根,这是人的本性,到头来很有可能会是一场空。”

抬起头看向罗一,李泌有些担忧道:“最主要的是,你开了一个拥兵自重的坏头。

如果叛乱迟迟无法平定,其他节度之地,未必不会起了别的心思。

这些我不信你没思量过,与你所谓的大一统有悖,于救民更是没有半分益处。”

罗一呲牙笑了笑,“所以我只能往外走,精力也只够用在这上。

另外,如果在我们有生之年能够完成这个谋划。

你与我在今后史书上的记载,你信不信地位不会低于秦皇汉武。

在千年以后,更会有后人争相给我们立像,甚至还会争抢咱们到底是哪里人。”

李泌罕见的将脸皱巴成了一团,“用你的话来说,你这饼画得实在太大。

到时候不要饼没吃到,先把自己饿死了。”

说罢,李泌学着罗一惯用的动作,抬手用力揉搓了几下脸颊,吐了一口长气道:“你这人谁也劝不动,而且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说说接下来的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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